“哎?”季陽瞪大了眼睛,随即聯想到它的主人,不覺笑了出來。
他右手下意識的揪緊了上衣外套的一邊袖口,攥的緊了好像還能夠感覺到女孩的體溫。
昨夜雷雨,病房裡的夏雪害怕,但大概上學了,人長大了,有了基本的男女有别的意識,不好意思和他在一張床上睡。可病床和陪護床距離遠,又都是鋼鐵結構,很沉,不是夏雪和季陽這樣的小孩子推得動的。
于是,女孩想了個辦法,以他的外套為連接,一人攥緊一邊。每一次雷聲響起,他都能看到女孩攥着他衣服的衣袖緊一下,整個身子都微微發顫。
“陽陽,你睡着了嗎?你要是睡不着,我就和你說說話吧。”女孩輕聲說道。
她的半張小臉窩在蓬松的枕頭裡,下巴藏在白慘慘的被單下,隻露出一隻水汪汪的大眼睛,昏暗的光線下要多脆弱有多脆弱,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這樣的夏雪太乖了,即使把請求的話說成施舍也讓人難以心生厭煩。
此時的季陽太小,還不能明白心中忽然湧出的類似于施虐的情緒是為何。
那股情緒來的太猛,甚至強烈過窗外的雷雨,“咚咚咚”的打在他的心頭,讓他不得不屏住呼吸,攥緊手指。
可與這股類似施虐的情緒相反,他的内心柔軟踏實,好像這一瞬間他擁有了一切,不再畏懼害怕。
兩種截然不同,甚至背道而馳的情緒在他的胸中拉扯,季陽的一雙點墨的黑眸夜色中閃閃發亮。
之後無論過去多少年,每一次雷雨,他最先回憶起的不再是破舊的小屋、漏水的房頂、惡狠的狗叫、無法入耳的謾罵,還是母親冷漠離開的背影和父親酗酒後的醜态。而是女孩雪白的皮膚,怯生生的模樣,一雙大大的杏眼忽閃忽閃的,裡面似乎隻裝着他一個人。
他控制住情緒,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上半身無意識的往前挪動了下,這樣感覺離女孩更近了些。
那一晚夏雪斷斷續續的說了很多,每次雷聲響起,女孩縮着脖子閉起眼睛頓一下,等雷聲過了她又繼續說。
女孩說她的同學,說她的貓,很多一聽都是沒話找話,但季陽聽得認真。他知道,女孩喜靜,身體也不好,很少有多話的時候。
隻是春雨貴如油,春雷也一樣,轟隆隆的來,又迅速轟隆隆的離開,這讓季陽有點失望。
不過看着女孩甜美的睡顔,季陽握緊了外套袖子的一端,覺得踏實而安心。
誰知道第二天,和夏雪玩得好的那幫同學跟群蜜蜂一樣,嗡嗡嗡的來了。
來的人有男有女,但一眼看過去,都有一個共性,就是幹淨漂亮,一看就是生長在陽光下,受盡寵愛。
被團團圍在中間的夏雪更是如此。
即便穿着寬寬大大的病人服,頭發也因為昨晚沒睡好起得晚沒有好好打理,也能讓人第一眼看到。
不用别人說,季陽自己都覺得與他們格格不入。
女孩平時不多話,大概是長時間沒去學校,又忽然見到這麼多好朋友好同學來看望自己,精神一下子來了,眉飛色舞和一群同學叽叽喳喳,幾乎立刻就忘了她弟季陽。
還是夏建東看他杵在一邊融不進去又沒人理踩,整個人無精打采的,瘦瘦小小的很是可憐,氣質都陰郁下來,以為他在醫院陪護夏雪太累了,就提出送他先回家休息。季陽拒絕了,這才一個人回家。
“小白眼狼。”季陽低頭盯着lucky嘀咕了一聲,也不知道究竟罵的是誰。
Lucky吃飽了作勢要走,可貓腿還沒邁出去,就被他拽着後腿拖了回來。
lucky也不是吃素的,整個貓懵了一下,“喵嗚”一聲炸了毛,回身一爪子拍在季陽手背上,季陽的手背上立刻出現五道鮮紅的印子。
季陽當即決定,他要斷了這隻小土貓晚上的夥食,讓它知道誰才是真正的老大。
另一邊,夏雪和同學一起的興奮勁一過,就發現總是跟着黏着自己的小土狗不見了。
一開始,夏雪以為他是去廁所了,也沒多在意,結果是左等等不來,右等等不來,等到抽時間問了她爸夏建東,才知道季陽早就回去了。
剛開始夏雪還能耍耍脾氣,賭氣他在不在都沒有關系,等到同學走了,人散了,快速的過度讓夏雪有點接受不了,她開始想男孩了。
“爸爸,我都已經沒事了,我們今天回家吧。”夏雪道。
她發燒的症狀早在幾天前就輕了,但是夏建東不放心,在蘇雲的建議下多住幾天醫院,想要觀察一下。現在聽夏雪想要回家,再看看女兒蒼白的小臉,過年好不容易養出的肉又消瘦下去,夏建東自然答應。
“好啊,明天在家好好休息一天,周一好去上學。”夏建東溫聲道。說着彎腰開始收拾夏雪在醫院的東西。
“嗯。”夏雪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想的是季陽在家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