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峰一手死死扒着座椅靠背,聞言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吼道,“我沒推他!”
季陽埋着頭,一聲不吭,可耷拉着肩膀和抿緊的嘴唇都讓人可以看出他是摔疼了。
“不信你問他!”徐峰梗着脖子吼。
一面是咋咋呼呼一臉強勢的徐峰,一面是看起來弱小委屈的小可憐,随行老師一看心裡就有了偏向。
“回去!”随行老師高聲道。
徐峰又想要解釋,可随行老師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命令他和其他同學回座位坐好,然後抱起了季陽,小聲問他有沒有摔到。
雙标的簡直不能更明顯。
季陽頓了下,默默地拉開同随行老師的距離,搖了搖頭。他還是不習慣陌生人的碰觸。
因為引來了随行老師,夏雪的異狀自然是隐瞞不下去了。隻是季陽沒有想到,女孩一個人窩在椅背裡,背對着他會哭的那麼兇,大滴大滴的眼淚像是金豆子,一顆顆的砸下來,砸的他心都疼了。
從他來到夏家,見到夏雪起,任是半夜裡女孩高燒難受,他都沒有見過女孩哭成這樣。
竟讓他一時愣在了那裡。
夏雪這一哭不隻吓住了季陽,連同随行老師都吓到了。她本來見女孩故意和大家隔得遠,害怕同學之間鬧矛盾,想着禮節性的問一下女孩,結果誰知道女孩一轉頭,竟然滿臉是淚。
這下她也來不及管季陽了,連忙彎下腰,伸長脖子問夏雪怎麼了。
班主任于敏中途有事離開了,離開前特地囑咐她多注意夏雪這孩子,結果一忙她就忘記了。眼下急出了一頭汗。
夏雪之所以坐最後一排躲起來就是不想讓人知道她哭了,現在被随行老師急吼吼的一關注,車上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也不管什麼淑女風範,也不管會不會弄髒衣服了,掩飾性的擡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把眼淚,可哪裡止得住?而且一雙紅彤彤的眼睛早就暴露了她,配合着異常甜美的相貌,潮紅色的雙頰,可憐度加倍。
“夏雪,是哪裡不舒服嗎?”随行老師急切道,“哪裡不舒服,告訴老師。”
夏雪哪裡說得出口,她擡起紅彤彤的眼睛,看了一會老師,又看了會季陽,最終嘴巴嘟起,支支吾吾的嘟囔了句,“我,我心裡難受。”
夏雪的心髒可是件大事,她剛說出口,随行老師的臉色“歘”的就變了,忙讓司機停下車,沖回座位拿起手機就給夏建東打了過去。
夏建東也不知道之前人在哪,反正随行老師電話打出去,沒出一分鐘,車門被敲得震天響,“哐叽”打開後飛上來個人影。
那人影上來就喊,“夏雪呢,人呢?”
被圍在一堆噓寒問暖的同學之間的夏雪感覺更丢人了。
好在她位置靠裡,外面又有季陽堵着,沒有很多人能看到她。
見夏建東來了,随行老師算是松了口氣,趕忙幫忙轟走圍着的學生。
這幫子學生她也是服了,讓她們空出位置阻礙夏雪附近的空氣流通,結果一個不注意人又都圍了上去。
“沒事了哈,爸爸來了。”
夏雪露出一隻眼睛,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情緒已經調節過來了,看到她爸又忽然委屈起來,眼睛一陣陣的泛酸。
夏雪早熟,又是最傲嬌的性格,從來不肯讓人看到自己弱勢的一面,再加上這幾年随着夏雪的長大,身體素質好了許多,夏建東已經很久沒見自家女兒掉眼淚了,此時猛地一看,見幼小的女孩縮在寬大的座位上,眼睛紅彤彤的,一看就剛哭完,别提多心疼了。
夏建東艱難的擠進兩排座位中間,蹲下身,姿态放得很低,低聲安慰。“心髒不舒服嗎?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夏雪賭氣般搖了搖頭,埋着頭隻伸出兩個胳膊,攬在夏建東的脖子上。夏建東知道女兒這個動作的意思,順勢托着夏雪的屁股,把人抱了起來。
自始至終,夏雪的腦袋都埋在她爸夏建東的頸窩裡,任夏建東怎麼哄都不擡起來。
因為,實在是太丢人了!
季陽和隻護主的小土狗似的,忠誠的跟在夏雪身邊,跟着夏建東下了車。
下了車的夏建東不敢停留,趕忙坐上同事幫忙攔截的出租車趕往市醫院。夏雪見瞞不住了,忙貼着她爸的耳朵說不用了,她已經吃過藥了。
在誠信方面,夏雪一直都是一個好孩子,大概是過早聽過說謊會長鼻子的匹諾曹的故事,她不愛說謊,也不善于說謊,所以剛才在大巴車上回答随行老師時,用的是“心裡不舒服”而不是“心髒不舒服”。
反正李紅和夏建東在一起談戀愛的事情确實讓她心裡不舒服了,不算說謊。
可是去醫院就太過了。
她自知夏建東是一定會通知蘇雲的,而蘇雲一聽到她有事是一定會來的。她瞞得了夏建東,卻瞞不住蘇雲。
到時候蘇叔叔問起,她可沒臉說是因為夏建東和人戀愛。
大概是女孩子,即便不懂,在這些事情上天生羞澀,會不好意思。
“真的沒事嗎?”夏建東皺着眉,溫聲問道。
“沒事。”因為剛才又回憶起夏建東和李紅的關系,夏雪心裡“咻”的生出股氣,讓她有些怨恨夏建東,沒辦法好好和他說話。
“真的嗎?”夏建東低着頭想要看清夏雪的臉。
這下夏雪也不攬着她爸了,賭氣使勁推開人,從夏建東身上下來,坐在座椅上後還故意把頭偏向她爸所在位置的另一側,嘴巴嘟的高高的。
這顯然是又生氣了。
夏建東習慣了她女兒的小脾氣,也不問為什麼,就是一個字——“哄”。隻是這一次好像不光沒哄好,夏雪貌似更生氣了。
“雪雪,你想吃什麼,爸爸買給你,好不好?——黑森林蛋糕,橘子味的棒棒糖還是巧克力,你說?”夏建東拿出了終極絕招。
“我什麼都不要!”夏雪沒鬧得沒辦法,啞着聲音吼了一聲。
司機師傅看不下去了,呵呵笑着插了一句,“兄弟,你别着急,可能是倆孩子之間鬧矛盾呢。都不是事,過幾天就好了。”
見司機師傅果然聽到了,夏雪面子上過不去,又不想解釋,于是眼睛更紅了,偏着頭狠狠的瞪着車窗上一處污漬。
“是啊是啊。”夏建東朝司機師傅笑笑。
他這才想起旁邊還擠着個季陽,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男孩,手臂從夏雪身後穿過,想要撸一把季陽的頭頂。
這一次,季陽沒讓他撸到。後視鏡裡一雙眼睛黑慎慎的,有着不符合他年齡的陰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