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了,衢九塵也不亂花,前半生的皇子生活,那些精緻的食物,華麗的衣裳,雄偉的宮殿,他早就膩了。如此,後半輩子倒是忘卻前塵無欲無求了。
但,有一點他尤其深惡痛絕,他見過受災的百姓,殺子奉母,何其沉痛,自此,他再沒浪費過一粒糧食,更不許天上宗有人浪費糧食。所以,天上宗每日的餐食都是定時定量,一分不多,一毫不少。
據衢九塵記憶,施無畏大概七歲時,有段時間,總不愛吃飯,每每盛了一大碗,都浪費掉了。
一開始有北姑勸着,衢九塵忍了沒揍他,時間一長,有一天,衢九塵看着施無畏面前的大半碗剩飯,實在忍無可忍,不顧北姑阻攔,将施無畏狠狠揍了一頓,那一次可打得慘,慘叫聲山下守軍都能聽見。
也是那一次,衢九塵現在想起還會悔的掉淚。
他下手沒輕重,居然硬生生将施無畏腸子裡的蛔蟲打了出來,看見那在地上蠕動的粉色長蟲,衢九塵立刻懵了。
施無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北姑在一旁哭得肝腸寸斷。
衢九塵得知真相,躲在屋裡大半個月沒進食,最後,還是堪堪能下床的施無畏,端了飯菜,一步步瘸着腿給師尊送來。一句話沒怪他,隻一直敲門,喊着:“師尊吃飯。”
當然,那天之後,北姑便讓白松水下山給施無畏開了打蟲藥。自此,施無畏再沒剩過飯。
那件事情成了三人心中的一個結,施無畏倒是不介意,北姑卻不肯原諒丈夫,衢九塵亦沒法原諒自己。
結果就是,他們夫妻倆越來越寵這小子,甚至到了無所不應的地步,施無畏也“争氣”,在天上宗随心所欲,調皮搗蛋無所不為。常常氣得衢九塵臉色鐵青頭頂冒煙。
戌時将至,白松水結束練功來到飯堂幫忙。
望霞月本來興緻勃勃向三師兄請教陣法,誰知陣法沒講多少,倒聽他們兩個吵了一架。這下好了,研究陣法的興緻全給消得一幹二淨。閑來無事,便也來了飯堂。
望霞月話少,除了陣法,這世上好像沒什麼事能讓她提起興趣。以至于她來天上宗學藝四年,和二師兄白松水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
她幾乎從未提前到過飯堂,所以,她不知白松水在這兒。
等她進來,已經晚了。白松水幾乎是瞬間擡眸,笑着溫聲道:“小師妹。”
望霞月下意識後退一步,随即意識到自己這樣不禮貌,扯出一絲微笑,回應道:“師兄。”
白松水轉身去廚房端了幾塊糕點出來,遞給她,“來,先吃些東西墊墊。”
芙蓉酥,是她喜歡吃的。
不過,她想,二師兄一定是誤會她什麼了,以為她是餓了才來得這樣早。
望霞月推辭道:“二師兄,我是來幫忙的。”
“正因為是來幫忙的,才要吃些東西墊墊,防止幹活時昏倒了。”說着,白松水拿了塊芙蓉酥咬一口,然後把剩下的全部塞到望霞月手裡。轉身進廚房幫忙去了。
别看天上宗每日飯桌上的菜不算多,那廚房裡的活可是真不少。
擇菜洗菜,焯肉切肉,洗碗撈筷,各種雜七雜八的事兒堆一起,全交給一個人幹,得活活累死。
可沒辦法啊,九張嘴哪張不要吃飯?更别說現在還多了一張,十張嘴,哪張都餓不得。
丫鬟小厮是不可能請的,且不說衢九塵本就讨厭被人點頭哈腰的照顧,光是天下山那三千級天階,就沒普通人能上的來。就算有人上來了,他能甘心每天在這洗碗做飯嗎?
無路可走,衢九塵隻能自己做飯自己幹。給這群少爺小姐當爹當媽當做飯婆子。
你以為他會整日苦悶怨天尤人?不!大錯特錯!他最喜歡的事就是做飯,不要勞心不用動腦,比當什麼皇子王爺,什麼天下第一快活多了!他嘻嘻哈哈樂在其中,甚至怕白松水搶了他的活。
看着被白松水剝好的豆子,衢九塵不禁心痛,他搶了自己最愛的青豆兒!
“我說徒兒,你要不出去歇歇,陪你師妹玩兒?”
白松水‘魔爪’伸向衢九塵最愛的嫩豆腐,拿了菜刀就要切,“師妹吃糕點呢,不需要我陪。”
為保豆腐‘安危’,衢九塵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扒着門框沖飯堂喊道:“霞月啊,你二師兄新研究了個陣法,你快來跟他學習一下。”
陣法!望霞月幾乎是瞬移過來,站在白松水身後。
“二師兄。”
白松水瞧這師徒倆兒,笑着搖了搖頭,無奈放下菜刀,對望霞月溫聲道:“我們出去說。”
不聊倒罷,一聊起來兩人言笑晏晏,相見恨晚。
望霞月原以為天上宗陣法這塊造詣最高的除了自己就是三師兄施無畏。
讓她意外的是,白松水懂的也這樣多,這着實有些出乎她意料。
也不怪望霞月簡簡單單就下了定義。白松水此人,成熟穩重,脾氣溫和,總是幫師尊師娘師弟師妹做些雜事,給人造成他實力不強的假象。
實際上,幾個弟子中,他實力僅次于施無畏,且,施無畏是兩年前才打敗的二師兄。
在此之前,他們之中最強的,一直是白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