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她不知為何,在看着薇諾娜對戰外族時,心裡突然激發出了一種強烈的沖動。
這種沖動從她的心底而來,以勢不可擋的趨勢很快占據了她的腦海,讓她沒有多加思考的餘地。
所以,她違背了薇諾娜叫她快走的号令,忽視了當時的情況危急,疾速來到了薇諾娜的正下方。
在下面看到薇諾娜墜下的那一瞬間,普憐心裡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她必須得接住正在空中落下的心上人。
不然,會……
會怎麼樣?普憐也回憶不起當時的心境了,隻是知道她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在接住小薇的同時,除了身體上因為雙手受了重擊出現的血氣翻湧和劇烈疼痛,她還聽到了來自心底的一股聲音,它詢問着自己願不願意用不見光明的代價換取擁有歌詠之力的機會。
普憐聽到這股聲音的一瞬間,就知道自己擁有了能正大光明站在薇諾娜身旁的機會。
這股聲音悠遠而神秘,存在于歌姬世世代代的口口相傳中,普憐也沒想到,這股聲音有一天會出現在自己的身上,據說,能聽到這種聲音的人會受到來自初代祭司的賜福,擁有世間歌姬難以企及的強大力量。
普憐想也沒想就同意了,她瞬間感覺自己渾身都輕松了起來。
同時,她也支付了代價,她的視力,從此刻開始消減。
她借着明顯變差的視力,最後看了一眼已經受傷暈倒的薇諾娜,把以往多次練習的歌曲唱出了聲。
恍惚中,普憐仿佛能看見歌詠之力有了巨象,一個個音符在黑夜中泛起了彩光,随着歌聲自然而然地流出。
它們環繞在薇諾娜的周圍,撫平薇諾娜暈倒過後皺起的眉頭,重新潤紅薇諾娜慘白的臉色,讓薇諾娜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消失不見。
眼淚從普憐的眼眶噴湧而出,原來,能使用歌詠之力保護所愛之人,是這樣的感覺。
當然,普憐也清楚同意的代價是,今後的每一天,她都會清楚地感受自己的視力一點點變差,直到再也看不見周圍的一切。
但這股力量并非那麼霸道,沒有給受到賜福的歌姬反悔的餘地,隻要普憐不再使用剛剛得到的祝福之力,她的視力就會漸漸的恢複。
然後,這股聲音就會去尋找新的傳承人。
但普憐真的會選擇那麼做嗎?
藍綠發的歌姬就此凝眸,記憶中與現實的世界互相交織,如走馬燈一般在她的腦海中不停地奔走回放。
歌詠殿的一草一木,各位歌姬同伴面對自己的小心翼翼,在月光郡的所見所聞,别具一格的美麗風景,月光六分殿的住處,熟稔無比的居家小窩。
這些東西帶給她的溫暖,終于在這一刻,在能否看見外界的選擇中,普憐清晰無比地感受到了。
她的心一瞬間劇烈地震顫。
她突然明白,她的過往,被一種由于缺少祝福之力而産生的自卑給蒙上了陰影,她從來都沒有好好地、認真地感受着周圍的一切。
可即便如此,普憐想到薇諾娜的身側應該是一個能和她旗鼓相當的女子,她的心裡雖有濃烈的不舍,但最後她還是在心裡堅定了放棄掉自己的能看見萬物的眼睛的想法。
選擇投入歌詠女神的懷抱。
明麗的世界,月光郡的風景,歌詠殿的諸位在普憐的腦海中一閃而過,最終化成了薇諾娜那一張對着她深情款款的笑臉,普憐努力地把她們晃了出去。
不能貪戀了,這些東西是她注定要失去的。
普憐捏緊了拳頭,在心裡把這種想法抛了出去,仿佛因此想一想都是一種罪過。
記憶回籠。
薇諾娜正好收拾完了東西,叫普憐準備一下出發了,然後就來到普憐的身側攙扶她起身。
普憐應了一聲,看了一圈四周,雙目無神,摸索了片刻,才找到薇諾娜朝着她伸過來的雙手。
薇諾娜看着普憐的動作,一時之間,剛剛恢複了一些的情緒差點就要崩潰了。
“我在。”薇諾娜哽咽着,握緊了普憐的一隻手,一點一點地把她從床上扶起來。
突然,薇諾娜感覺到頭頂傳來一陣溫軟的觸感,一愣。
“小薇,不要難過了,一切都會過去的。”普憐一邊摸着薇諾娜的頭,一邊說。
“再說,看不見又不是什麼大事,隻要小薇一直在我身邊就好了。”
聞言,薇諾娜擡頭朝着普憐看過去。
普憐臉上是明晃晃的笑意,就算雙目無神,她眼裡的笑意依舊明豔燦爛。
依舊是那麼發自内心的真實。
仿佛沒了視力,對她來說,真的就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一瞬之間,薇諾娜的心髒劇烈地跳動。
不是因為遇到危險的時候,腎上腺素劇烈飙升帶來的心率失常,而是因為,在一個房間内,在萬分不安中,她看到了一個女孩臉上揚起的明媚的笑容。
她知道,這種情況,用小說中的話可以稱為。
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