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不要忘記我”
你不知道多少次在夢裡聽見這句話,那個執着你手的青衣男子聲音悲切,船上的火愈燃愈烈,忽明忽暗的夜色中你怎麼都看不清他的臉。
你們跳了船,一同沉入江中,在湍急的水流中沉浮、掙紮,江水嗆入口鼻,是窒息般的難受。他艱難的把你托舉起來,讓你抓住了江上浮木,得以喘息。可他不會水,托舉你費盡了他所有了力氣,水流一下又一下地沖擊着你們緊握着的手,你用力把他往上拽,他卻朝你搖了搖頭。
“活下去,然後……請别忘記我”,他說。
流水再一次沒過他的頭頂,他脫力地松開你的手,你怎麼都抓不住,隻能看着他往下沉,随着水流遠去。
你抱着浮木在江上漂泊,不知道過了多久,你被江水沖到了岸邊,頭重重的磕上了沿岸的礁石,一陣劇痛傳來,你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在廣陵王府,陳登說從他們在岸上發現你到現在,你已經昏迷了五日有餘。連雲遊在外的徐庶前輩都趕了回來,在你醒後,抱着你小寶長小寶短的,好不心疼。
“就我一個人嗎?”你問陳登。
得到的答案是肯定,但你總覺得不該是這樣,還有一個人和你一起的,可你怎麼都想不起來,你似乎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于是你去問了董奉、問了張仲景,你說自己好像忘了什麼,檢查的結果是你被礁石撞到頭後形成了淤血,壓迫了神經,忘記一些事情很正常,可能等淤血消了就想起來了,也可能一輩子都想不起來。
但看樣子還記得的事情你都沒忘,你還知道自己是廣陵王、是繡衣樓校尉,認得手下的密探,這不是什麼大問題,不是嗎?
是吧,你在心裡回答自己,卻感覺空落落的,好像缺失了什麼,但擠壓多日的公務一下讓你忙碌起來,無暇多想,于是這件事也就被放在了一邊,你沒再多在意。
春去秋來,很快就立了冬,又是一年光陰逝去,溺水之事變得久遠,隻是偶爾有個名字在腦海裡呼之欲出卻轉瞬即逝。
廣陵迎來了新一年的初雪,落在屋檐上、庭院裡,小憩醒來已經積了不算薄的一層,樓裡幾個孩子在外面玩雪,嬉戲打鬧,洋溢着歡聲笑語。
院落牆角處留有的一抹綠吸引了你的目光,是一片青竹在風雪中。是什麼時候種的呢?你記不得了,仔細一想又開始鈍鈍的頭疼。
你透過窗戶往外看,發現張邈不知什麼時候來了,拿着傘站在檐下也盯着那片青竹發呆,神情有些落寞。走上前,你聽見張邈的喃喃低語:“從前那人也是很喜歡青竹的啊”。
“‘那人’是誰?老朋友嗎?”你問張邈。
張邈顯然被你吓了一跳,手一松,傘滑了下去,他躬身撿起來,抖了抖傘面上沾到的雪:“從前辟雍學宮裡的一個老同學,殿下又不認識。”
“殿下來了怎麼都不出聲,吓我一跳,皺紋都要出來了,待會兒又要睡個美容覺。”張邈又恢複了那副不正經的模樣,好似方才的落寞隻是錯覺。
你沒有多問,将手中的暖爐遞給張邈:“身體不好就别在外面吹風,快些進屋裡去吧,當心着涼。”
張邈接過暖爐:“還是殿□□貼,我這身子骨可受不得凍。”
他又回看了眼院子裡那些玩雪的孩子:“少年人真是有活力,倒是讓我想起了曾經的日子,真是歲月不饒人啊,殿下怎麼不和她們一起,過來和我聊天,不覺得無趣嗎。”
你笑了笑:“徐州首智,說話怎會無趣。我畢竟也占了個樓主的名号,過去她們哪還能玩的盡興。”
說笑間你們進了書房,侍女過來添了茶、點了香,你同張邈聊了近一個時辰的公事,又親自送他上了馬車,目送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