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馬當活馬醫吧,先把血堵住再說。
另一隻手輕輕拍着程旭的臉。
“醒醒,别昏迷。”
程旭的眼皮緩緩打開,看到了面前的一張大臉,吓了一跳,眼睛睜大,身子向後移動。
大鐵門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聲響,門後的感染者又開始躁動起來。
“是我,李岍,别緊張。”李岍輕聲安慰,右手扶住了他的腦袋,“你自己堵住傷口,我去看看屋子有沒有問題。”
程旭的腦子終于清明起來,他接過了李岍手裡的血衣,代替她堵住了自己的傷口。
“你小心點。”喉嚨滾動,卻也隻能無奈吐出了一句。
李岍點點頭,起身轉向了院子的方向。
她先是仔細掃着廊道裡的東西,看到門口擺着的鐵鍬,走了過去,抄在了手上。
還行,不算太沉。
李岍掂量了一下,提提精神,開始慢慢地朝着院子裡移動。
剛剛這麼大的動靜,又休息了這麼長的時間,屋子裡都沒有反應,應該沒有感染者吧。
李岍自我安慰着,手裡還是不住地握緊了鐵鍬,輕手輕腳,怕驚動了什麼。
很好,院子很小但很空,沒有‘人’。
李岍快速地把屋子的四周掃視了一遍,确認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是沒有活物的,然後繼續沿着最近的屋子邊緣的窗戶,一點點地往裡瞅着。
應該是廚房,空蕩蕩的,沒有人。
靠着屋子的邊緣,慢慢地移動,走到小屋門口,把門輕輕帶上。
很好,她給自己暗暗打氣,繼續沿着屋子的邊緣,走到了另一個屋子的窗邊。
沙發,茶幾,櫃子,床。
依舊沒有人。
大鐵門外依舊傳來不停的拍打聲,李岍的心情卻已經慢慢平複下來,呼吸平穩,緊握鐵鍬的手向上移了移,遠離了濕潤的地方。脖子輕輕扭動,開始朝着下一個屋子走去。
剛走兩步,忽然,路過的屋門‘嘎吱’一聲打開了。
微乎其微的聲音,在大鐵門外嘈雜的聲音掩蓋下,很難讓人注意。
好像碰到了什麼東西,左腳踉跄了一下。随後,後方的右腳被什麼東西一把抓住。
李岍一下子僵住,腦袋迅速朝着地面看去。
一個隻有半截幹枯殘骸的‘人’,扭動着它的身軀,從門縫裡鑽了出來。已經分不出性别的臉上,附着着空洞的眼珠,腐爛生蛆的鼻孔,還有一個隻能看到牙齒的嘴巴,張合着,對着她,發出了貪婪的低吼。
“啊!”
李岍發出了這幾天最大的叫聲。
她猛地跌倒在地,右腳上的爛手還在不停地摩擦着她的褲腿,試圖抓破衣物找到它所想要的血肉。
“呃……嗯……”李岍扭曲着面容,用左腳使勁地蹬着,右腳也不停地的擺動,試圖擺脫那隻惡心的東西。
它仿佛知道這是它唯一能抓住的食物,爛手開始抓緊,整個上軀也不停地向前扭去,試圖用另一隻手去抓住食物,然後送進那個能看清喉管的嘴中。
“呃……嗯……”李岍不停地擺動着身子,試圖讓自己向後移動,巨大的恐懼讓她無法思考,手裡也捏緊了……
捏緊了?鐵鍬!
萬幸,她還是清醒了過來,抓住鐵鍬揮了過去。
眼前已經開始泛白,鐵鍬卻不停地揮動,撞上重物後再提起來,不停地,重複提起。
直到,她感覺抓着右腳的‘東西’不再用力,手中的鐵鍬才重重地落下,發出一聲‘噗嗤’的聲音,繼而是一聲‘砰’的聲音。
眼前的白光已經消散,瞳孔也漸漸變回正常的大小,世界也重新變得清晰。
“怎麼了!”
程旭顫顫巍巍地跑了過來,看到眼前的一幕,迅速反應過來,撐着身子拿起她剛剛丢掉的鐵鍬,用力,從地上的頭顱那裡拔了出來,然後,再落下。
一下,兩下,三下……
直到頭顱變成了一灘爛泥,才放開鐵鍬,扶着牆,緩緩地坐在了下去。
……
天黑了下來,除了大鐵門外偶爾傳來的拍打聲,整個世界都仿佛安靜了下來。
程旭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看着對面同樣坐着的李岍,默默地開口道:“你頭上的傷還好嗎,要不要也包紮一下?”
李岍沒有回應,隻是呆呆地坐着,眼神有些渙散。
程旭歎了口氣,又接着說:“你今天吓壞了吧,那個感染者,它們……”
“對,我吓壞了。”李岍沒有擡頭,隻是盯着擺放在一邊的鐵鍬上的殘迹,打斷了他,“我在想,被感染了的人,還是人嗎?哪怕隻有半個身體,全身腐爛,隻要能動,還算是人嗎?如果不是人,為什麼砸在他的身上的感覺那麼真實?我好像殺人了,殺了一個‘活人’。”
程旭舔了舔嘴巴,過了半晌,才慢慢地斟酌着,“這就是這個病毒的可怕之處,隻要被感染,哪怕隻剩一個腦袋,也是可以動,可以傷害其他人。與其說它們是活人,不如說是,活着的死人。”
“活着的死人?”李岍擡頭看向了程旭,眼裡有種莫名的詭異,“程旭,你說得好像這個世界是地獄一樣。”
程旭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