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一抹金黃色的光環陡然由遠至近,光環之内另有一塊圓形的黑點,待終于能看清光環的模樣時,習涿慢慢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這時,旁邊的細沙也已經蔓延上了他的胸口。
明顯是一個私人組裝的飛行器,金黃色的光環提供動力源,純黑色的圓形部分是駕駛艙,從那黑色的駕駛艙表面,習涿捕捉到了一些紅色的線條,雖然尚無法看到全貌,但他莫名覺得熟悉。
究其原因,大概是雨夜裡,那條長滿了翅膀的紅色小魚,在閃過眼角的瞬間時,實在過于驚豔了。
是,李十三來了。
恍惚間,現實與夢境有了短暫的重合,在這片死亡之海上,習涿忽然覺得李十三有點像他的小哪吒。
一眨眼的功夫,炫目的環形飛行器懸停在了三個人上方,碩大的機身居然聽不到明顯的引擎聲。
木潇又是第一個叫了起來:“喂喂喂!哎呀,來的人是誰?救命啊,救命啊!好心的人啊,快救救我們三兄弟啊......”
木潇的哭喪還沒完,兩條自駕駛艙甩下來的勾子,就直接勾住了他和路予同兩個人。
而習涿這邊,依然是那一道黑色的身影破風而來,那人一手抓着從駕駛艙墜下來的繩子,一手徑直向他伸來,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長臂一覽把人從黃沙中帶了出來。
習涿的腰際被人束縛着,常年有些孤僻的性格,讓他實在不太習慣和别人靠得這麼近。
锢着他的手臂像一塊被火舌燎過的鋼闆,又硬又燙,惹得他一陣一陣發癢,後背上緊靠的胸腔心跳如雷,擡眼就是那人的側臉。
晚霞輕撫眼角,浸透了眉心一抹冷峻的朱砂後,又暗自吐露出内斂的溫柔,黃沙曠野落成棱角分明的骨,長眉舒展如同歸家的雁。
這人真是像極了黃沙,炙熱、滾燙,卻也荒蕪地拒人千裡,習涿想。
他的額角又被迫抵在那一隻紅色的小魚上,繡在黑衣上張牙舞爪的翅膀們仿佛已然展翅而出,胡亂地刺得他眼睛生疼。
李十三标志性的黑色編發,與習涿銀白色的發絲糾纏在一起,被黃沙上的熱浪卷曲着随風輕擺,兩個人甚至不用對視,臉頰輕易便讓發絲撩撥地越來越燙。
真是莫名其妙。
環形飛行器并未在此停留,而是帶着他們向兩處高聳的丘陵後飛去,習涿一眼便認出,那正是他最開始追蹤何辭的方向。
他可以相信巧合,但不能相信一次又一次的巧合,他現在合理懷疑,李十三這個人一定是在跟蹤他。
可目的是什麼呢?
畢竟,這幾次發生的事情,根本也在他自己的預料之外。
飛行器在藍色蝴蝶盤旋過的地方落定,在他們身後,絕美的落日即将跌落荒野。
滿身狼狽的三個人終于順利着陸,路予同和木潇在恢複行動能力的第一時間,就立即躲到了習涿的身後,連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木潇,在看到李十三的冷臉時都露出了明顯的膽怯。
于是,一條無形的楚河漢界在兩撥人面前拉開。
習涿知道了,李十三全身的供熱系統到脖子處就停止了,脖子以上必須常年維持冷凍狀态。
“老大,你們認識?這是你叫來的外援?”路予同偷瞄着李十三小聲問道。
“不認識。”
習涿說完,一腳踏過了楚河漢界,故意從李十三的身旁擦肩而過,攀到了後方的沙丘上。
“那誰,把你家的飛行器往旁邊讓讓,我們要幹活了.....”習涿說着,本來挺蠻橫的一句話,因為缺水後喉嚨的沙啞而大打折扣,甚至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幹脆直接破了音。
“哈哈哈哈哈......”一直在旁邊表情奇怪的木潇聽到,終于忍不住偷笑了起來。
太他媽尴尬了,再一次,習涿又想直接撂挑子不幹了。
李十三倒是沒什麼表示,老老實實地給飛行器換了個夠遠的位置,又從駕駛艙内帶下來了一個金色的管家機器人,管家給他們三個人一人丢來了一瓶水。
這下,誰也不能厚臉皮直接收着了,都好歹跟人好好說了句謝謝,當然,除了習涿。
“你怎麼知道那個位置會有流沙?”習涿說着,半瓶水下肚之後,語氣明顯和善了起來。
“幾萬年前,這裡,也曾有過世間最美的汪洋。”李十三依然答非所問。
那人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直望着日落的方向,暮色四合,迎着光習涿無法看清他的神情。
李十三說完,跟着攀上了習涿所在的沙丘,面無表情地走到了他的身後。
那人在他的身後站定,習涿又聽到了一句。
“我不知道。”
習涿已經調整好了手環的位置,準備掃描前方的一片空地,聽言立即反問道:
“那你為什麼要跟蹤我?”
沒有人回答他。
手環上投射出的實時全息投影正在緩慢下移,習涿又問:
“今天在華高特,為什麼會出手?”
依然沒有人。
地表130米之下終于有了異樣,一片巨大的,手環掃描裝置無法穿透的未知空間顯露了出來。
“華高特手環不行,到最高阈值了。”身後的李十三說。
結果,傳到習涿的耳朵裡隻剩下了“華高特不行”五個字。
兩把精緻的小匕首頓時滑至了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