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就是它們這一群山海神靈們在人族心中的模樣，就連與它們親近的人族，都會落得和老婆婆、和少女一樣的下場。

難怪，尋木爺爺要将它們送出，變作人族的樣貌。

也許，也隻有這樣，它們才能活下來。

可......

尋木爺爺、虎蛟、夫諸、駝鼠......

它們能活下來嗎？

捉妖仙人們會放過他們嗎？

沒有了親人們，它和鴻珠又該怎麼辦呢？

“雲雨姐姐，我們回去吧，我怕。”小魚抓着雲雨的裙擺，小聲說着。

“好了，好了。”雲雨蹲下身來，輕拂着小魚的臉龐，“我們回家習習，姐姐帶你回家。”

雲雨牽着小魚的手快步走出了人群，身後高台上一束火把被丢進了幹枯的柴草裡，他們沒有聽到少女痛哭的哀嚎，隻聽到了人群裡大家在邪祟盡除後的歡呼。

小魚的手被人緊緊地握着，它感覺到雲雨拉着它離開的步子越來越快，匆忙間，他們甚至撞上了一位同樣從人群中撤離出來的灰衣少年。

才行至小鎮外的一處水潭邊，幾個打扮特别，穿着相似的黑衣人，從遠處禦劍而來自半空中落下後，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一定就是老婦人說的“捉妖仙人”了，小魚想着，它記得這樣在半空中飛行的人族，就是他們放火燒了它們的涿光山。

它于是瞪圓了自己烏黑的眼睛，緊緊盯着面前的人，一隻手背向身後握成了拳。

“你們要幹什麼？”雲雨将小魚死死地護在身後，面對來人怯生生地問着。

然而，并沒有人出來應答她。

一行人最前方站着的是位上了年歲的老者，面容幹癟，皺紋橫生，隻見他不斷理着自己稀疏的胡須，眼神陰翳地從上至下一直打量着雲雨和小魚兩個人。

良久，他輕輕地歪了一下頭，對身邊人說了句：

“去。”

立即便有兩人走上前來，蠻橫地架走了雲雨。

“姑娘，老朽觀你面容有恙，當知必是遭妖氣侵蝕已久，才會作此姿态，如今既然有緣遇見，老朽自當助你除去這邪祟。”老者居高臨下地說着。

雲雨聽罷，慌亂地大聲道：“什麼？你們說什麼？放開我，放開！我身上怎麼可能會有妖氣。”

然而，任她如何掙紮打鬧，架着她的兩條手臂依然紋絲不動。

老者丢下一句“冥頑不靈”後，轉身帶着人就要離開。

“放開我姐姐，放開她，雲雨姐姐，姐姐......”

小魚大叫着沖上前去，卻在還未近身的時候，就被人一腳給踢了回來。

“姐姐！姐姐！”

胡亂爬起來後小魚繼續沖了過去，結果迎面又是一腳踢來，撞倒在地的額頭碰出了血。

天際陰雲密布，小鎮高台處的少女葬身火海，盤旋而來的濃煙裡還殘存着焦臭的味道，眼看着雲雨姐姐被惡人拉拽着越拖越遠，小魚再次不争氣地哭了出來。

“習習！快去！快去！去救救雲雨姐姐！”

“姐姐！雲雨姐姐，姐姐！”

鴻珠在小魚的眉心裡大叫着，眼紅的鮮血染紅了孩童驚懼的臉。

小魚像是終于想到了什麼，它再次艱難地爬起，拼命跑到了水潭邊後，一頭紮了進去。

“鴻珠，你聽着，你要盡全力從我的眉心中沖出去，去救雲雨姐姐，快！”

“可是那樣，習習你......”

“不用管我！快！快去做！這裡有水，隻要有水，我就不會死。”

“習習......”

“快去鴻珠！雲雨姐姐是因為我們才被抓的，我們不能連累了她。”

小魚說着，額頭上的血還在不停滴落，身旁的一小片水域裡已經漸漸被染成了紅色，鮮血不知何時引來了一波又一波的魚群。

“我沒事的，你的力量一向比我強，你先去，我會盡力沖破尋木爺爺留下的束縛，隻要我們中有一個人可以成功，我們就一定能救下雲雨姐姐。”

“習習，我們會暴露的，人族......人族，不會放過我們。”

“鴻珠，你怕嗎？我不怕。”

小魚說完，便感覺到自己的眉心處一陣鑽心般地劇痛，仿若整個頭顱都要碎裂了一般。

它都不怕，鴻珠怎麼會怕。

雲雨的嘴已經被堵上，叫那群人推搡着又返回向了小鎮的方向，他們的腳步很快，小魚的眉心也開始不斷湧下血來。

山海間誕生的最後一隻神獸鳛鳛，生來便在鬥水河中，它不知道要如何控制水，江河湖海從來因它的意念而動。

小魚強忍着頭部傳來的劇痛，它封閉了所有身為人族的感官，将自己完全沉入到了水潭之中，既然是人族的身體封印了它的力量，那它便不要這身體了。

“尋木爺爺，您是無所不在的山海神靈，這一次，您就再幫幫我們吧。”

小魚在心裡默默地乞求着，眉心鮮紅依舊，臉龐的七竅處也都開始滲出了血，圍在它身旁的魚群愈發多了起來。

小魚的意識逐漸模糊，它感覺到自己一直在下沉，一直下沉，壓在身體上的水變得越來越重，直到，整個身體終于被一片柔軟的泥沙包裹，世界歸于一片平靜。

黑雲積壓了一整個上午，此刻，瓢潑一般的大雨才總算落了下來，水面上漣漪蕩起，一抹赤紅色的光芒霎時間閃爍了起來。

随即，隻見一團赤紅色火球自水潭最底端升了上來，其中包裹着的赫然正是小魚，習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