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物質與科技極度發達的時代,人們自然不會輕易相信什麼奇迹,最簡單直接的解釋就是——人工降雨。
而能夠在沒有任何雲層聚集的上空,短時間内通過人為刺激制造降雨,即便是在如今的技術支持下,習涿能想到的也隻有一個人。
沒錯,正是他們華高特的化學老師。
有了水,一切的阻力便都不再是問題。
經由雨水覆蓋的世界,在習涿的感知下逐漸明朗了起來,他放開了一直由李十三處借力的水鞭,然後,在水簾中自如地舒展着身體,向着不遠處的魏羽飛急速而去。
狼王駭人的利爪擦着魏羽飛的脖頸劃過,一團薄薄的水膜乍然出現,裹挾着滿身是傷的魏羽飛堪堪躲過了緻命的一擊,習涿到底在最後一刻救下了他。
習涿能夠感覺到自己身上能量補充片的藥效就要過了,無法消解的疲憊感正在逐漸加重,然而,漫天撒落的雨簾在他的掌心間一點一點連成了線,煙花般絢爛的電火在暗色的沙塵裡綻放,受機械雙翼庇護的狼王再也無所遁形。
他可以倒下,但有人必須要走在他的前面。
接連幾下蠻橫的暴力電擊之後,狼王胡也一雙巨大的機械雙翼被習涿直接劈成了碎片,自半空中轟然墜落的龐然大物,在細沙中砸出了一個深坑。
狼王制造出的持續不停的沙塵暴成了最大的阻力,習涿拼上的是燃燒生命的代價,為了在最刁鑽的角度下重傷狼王,即便明知道自己也會因此受傷,他依然會毫不猶豫地沖上去。
不過就是和狼王換血,隻要還有一息尚存的機會,他有什麼換不起的呢。
李十三很快加入到了戰鬥,局面在頃刻間扭轉,比雨幕還要密集的攻擊接連落下,抵死掙紮的狼王終于在李十三與習涿的又一次聯手夾擊之下,倒地不起,一動不動。
狼王脖頸處幾道血淋淋的傷口深可見骨,即便是輕微喘息間也有猩紅的鮮血噴湧而出,已經被完全染成了紅色的頭部看不真切傷勢,鋼鐵鑄成的身軀上遍布殘敗,兇狠的黃褐色眼睛開始控制不住地渙散。
狼王張開嘴還未出聲,一大口鮮血先一步吐了出來,肆虐的黃沙中隻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撕扯着自己最後的氣力猙獰地說:
“人族!如此貪婪、懦弱、虛僞的人族!為什麼總還是有人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他們!憑什麼!他們憑什麼!”
狼王說着,牽動了已經重傷的内髒後,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習習,你難道忘了晴陽嗎?你這樣耗費心力地幫着人類,你最後的下場,隻會比我更慘,他們不值得的,不值得......”
“停!我必須要打斷你了。”習涿就站在距離胡也不遠處的風暴一端。
“首先,我不是你們的那一條魚,其次,晴陽确實是個人渣。如果是站在你的立場上,我覺得你做的一切都沒有錯,換作是我,也許我會報複得更殘忍也說不定。”
“可錯就錯在誰讓我是人呢,隻要我是人,你連存在都是錯誤的。”
“呵呵......你不懂的,你不懂,你這樣沒心沒肝的怎麼會懂。”
胡也像是根本沒聽到習涿回答了什麼,自顧自地說着,“他們怎麼甘心隻要倚狼一族的命,他們要的是整個涿光山,他們要的是整個山海啊!你不懂,不懂......”
習涿沒有再打斷胡也的話,他并不想和一個将死之人争辯什麼,對與錯從來都不是公平的。
結果,終究是活下來的人永遠是對的,死了的人除了要被活着的人利用外,不過多一處逐漸被人遺忘的墳冢。
不然,這一片黃沙之下的世界又算得了什麼?
“習習,我會詛咒你,我詛咒你。”胡也說話的聲音明顯越來越小,語氣裡的戾氣卻依舊不減分毫。
“好,你說,我來替它聽聽看。”
聽見胡也說馬上要開始詛咒了,習涿突然來了興緻,那感覺就好像是在圍觀,老師給班級裡成績最差的同學提前謀劃出路。
“我詛咒你......咳咳......”胡也說着,又咳出了一大口血。
“我和涿光山所有......被你害死的神獸們一起詛咒你......詛咒你,受人族所害,不得......不得好死!”
胡也聲嘶力竭地說完最後一個字後,習涿的嘴角依然挂着笑意,是他身旁的李十三驟然又起了殺意。
李十三才剛一擡腳準備出手,習涿鬼使神差地莫名抓住了他的手臂,輕觸了一下表明意圖後,立即抽手放開。
習涿也訝異于自己的反應,剛才和李十三一起要殺胡也的時候,可沒見他有一丁點手軟,這會兒臨到最後要送人上路了,他卻反而心情奇怪了起來。
一個短暫的猶疑間,他們的旁邊突然卷入了一股陌生的力量,李十三當即閃身靠在了習涿的身後,緊接着,胡也處傳來了細微的變動。
“人族......人族憑什麼......涿光山,我們的涿光山啊......憑什麼......”
胡也混亂的聲音逐漸飄渺了起來,聽着就像是正在慢慢離他們遠去一般,習涿與李十三默契地趕去了胡也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