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近些日子相府訂餐的福,常青青對臨江樓一片的路線已摸熟了。
她這幾天日日都來,臨江樓的小厮和門人早已眼熟她,二話不說便引到了雅姐前頭。雅姐正在廳前忙活,聽着她過來,遂去取早前說好的食單。
“怎麼今個遲了這麼久?我還道你送過相府那一趟就能回來呢……”雅姐快手快腳取了東西過來,正要遞給她,打眼瞧見常青青灰敗的面色,大驚,“怎麼了這是?”
去了一趟,竟像是把魂都丢了!
常青青有氣無力地擺擺手:“沒事……”
“若是身子乏了便歇息,咱們這事也不急于一時,累壞了可怎麼辦?”雅姐便開解她,笑道,“你若出事了,臨江樓的生意可尋誰去做?”
常青青知曉她是說假話。臨江樓同誰都能做生意,沒了她,也有王青青李青青,再不濟,人家自己專門備一個跑腿的也是辦法,也不至于離了她便不行。
雅姐這樣說,顯然是給足她面子。
常青青有些感動,遂堅定道:“雅姐您放心,我一定做好臨江樓的外食!”再掙多多的錢早日還債!!
沈雅如:“……”怎麼突然一下精神起來了?
*
北閡巷。
張兆拱了拱手:“王爺,跟着常青青的人有新消息來報。”
周珩正懶懶往池塘裡丢餌,腳邊的池子裡,一叢叢的鯉魚挑高了頭要去接食。他随手丢了一把餌往遠處去,魚便又遊開了,激起些水波來。
他頭也不回:“怎麼?”
得了張兆允許,馮碩憤而開口:“屬下今日盯的清清楚楚,從常青青出常記便開始守着。屬下跟着她去了臨江樓,又見她往相府去了——在裡頭待了近兩個時辰才出來!”
周珩動作一頓。
“常青青離開時,除了相府下人,戶部侍郎鄭明玉竟然也出來送她,兩人看着很是相熟,還貼在一道,湊在一處好聲好氣地不知在講些什麼……”
谷雨在一旁聽的入神,竟忘了自己還端着魚食盒,直勾勾轉過頭去看那馮碩繪聲繪色地講。
鄭明玉!
他跟在王爺身邊已有好些年,雖不比小滿伶俐,可耳濡目染之下也大概知道在朝為官者裡頭那些格外拔尖、格外出彩的。
鄭明玉便是其中一位。丞相之子,自幼便文采過人,高中進士後得陛下賞識,進了戶部。
傳聞他不喜左右逢源鑽營之事,差事卻辦的極好。在他那丞相老子的蔭護下,縱不去逢迎,也短短幾年就擢升侍郎,如今掌着賦稅一科。
這鄭明玉向來作風冷硬,可又怎麼會同常青青這無名無姓之人牽扯到一起,還如此親密做派?
“夠了。”
馮碩滔滔不絕的話被瑄王隐着怒氣的聲音打斷,他忙住了口,在張兆的示意下惶惶單膝跪地,卻也不明白主子為何突然動怒。
王爺站在前頭一言不發,隻是胸膛起伏不定,将身上的錦袍都撐出了些褶皺。
片刻後,他道:“出去。”
馮碩迷惑不解,擡頭道:“啊?王爺,我……”
“滾!”
谷雨被吓了一跳,他長這麼大還從沒見過王爺這樣生氣!王爺向來最多隻是面色不好,可……這樣罵人竟還是頭一回!
他大緻猜到是這馮碩說的話惹主子不高興了,忙扯着他連滾帶爬溜出了别院,張兆落在後頭,連聲謝了罪,被無視了個徹底,也忙不疊出去了。
同張兆二人告别後,他忙去找小滿。
小滿這會兒正在自己的角屋内繡着些閑花樣,被他一拽,針線都散了,白他一眼:“急急火火的,做什麼?”
“好姐姐,我跟你說……”
谷雨冷汗直冒,有樣學樣地将方才王爺動怒的全過程描述了一遍,惶恐道:“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哪知小滿聽罷,整個人竟也臉色蒼白如紙,喃喃道:“……她、她怎麼敢的,她怎麼敢的……”
若真如馮碩所說,常青青同那鄭府的公子不過幾天,竟如此情投意合……她萬萬不敢想,王爺如今作何感想,也絕對不想知道!
隻盼得主子莫要遷怒于她身上……
谷雨疑惑:“小滿姐姐,你說誰啊?”
小滿艱難一笑:“聽話,這沒你事兒了。去幹會兒活吧,啊。”
“那我今後可怎麼辦啊?”
“最近這段時間少說閑話,老老實實做事吧,切莫再惹王爺生氣了……”小滿神情悲怆。
谷雨老老實實應了。
看着他天真無邪的神情,小滿卻隻覺得頭疼,難得生出幾分對前路的迷茫。
還不知今後會生出多少事端呢……唉!
*
常青青向臨江樓附近的宅院裡都散了菜譜,又兼得放出了上門送餐服務的消息。來回跑了一趟,同柳槐陽那頭要了幾個近常來工作表現不錯的姑娘,定下這些日子負責臨江樓外送的事,又帶她們認過路……一切都預備好,隻等明日開工。
臨近傍晚,她索性請這幾位一并吃過晚膳,隻當作是調動來此的開工飯。
借着雅姐的人情,幾人在臨江樓的二樓尋了一處雅間,難得吃了些尋常吃不到的東西。
每一道都是工藝精巧,色香俱全,不愧第一味的盛名。莫說幾個小姑娘,就連常青青自己也暗中贊歎着師傅的手藝。
大家都還是頭一回吃這麼貴的飯,都是正在長身體的小孩,顧不上說話,每一道上來都七嘴八舌地搶着咽下肚。末了才摸着肚皮道:“好吃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