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才發覺聲音嘶啞無比,細若蚊鳴。
可是無人作答。
牢内一片寂靜,隻有水聲滴答作響。
她尚不死心,喘了口氣,又扯起鎖頭往牢門上撞,锃锃的響聲在漆黑一片的地牢裡回蕩。
“咣——咣——”
“……有人嗎!來人啊!來人啊……”
砸了一陣子,不見半點回應,隻能聽見自己的聲音回蕩。
本就被人狠捶了一記的腦袋炸開了般的嗡痛,又拖着沉重的鎖鍊在鐵杆上狠命叩擊數下,她的身子現下虛得打顫。
常青青晃了一晃,跌坐在地。
隻有她一個人……小宋也不知在何處……
她絕望地閉上雙眼,隻剩下自己的聲嘶力竭的呼吸聲,好像是從幹得冒煙的氣管深處擠出來的一樣。
安靜的地牢裡,就連心跳聲也大得吓人。
砰、砰、砰。
常青青躬着背倒在地上,耳朵也貼上地面。
地牢深處,土地也寒濕冰涼,貼在上頭,竟然莫名地冷靜了下來。
如今回想起來,三清園之事本就處處藏着詭異。
先是飯莊從上到下都有一種新建成的詭異之感,似乎隻是一具空殼。重金聘請的消息來的也詭異,回頭去看,正巧是沖着她來的。
畢竟,哪會有如此恰巧之事?哪會偏偏就是武姓子同人攀談時正好叫她聽見?哪會有這樣豐厚的待遇?除非……
此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場沖她而來的騙局!
一切隻是為了引她上鈎……為了将運送私鹽之事栽贓到她頭上!
向她傳出三清園一事的人,恰恰便是那武姓人士。他與鄭府藕斷絲連,這背後種種,她不信鄭明玉毫不知情!
說不定——鄭明玉、或者鄭家,便是主使之人!
王公子那日才說過,若有牽扯上鄭府的事,可去尋他。他是有學問的人,或許能想出些辦法來幫她周旋……可他真的能趕來嗎?槐陽便是聽見她的話,能找到他嗎?他會在嗎?……
常青青頭痛欲裂。
武姓人、三清園、鄭府……
若真如她所猜想,鄭府或許同鹽案一事也有不清不楚的關系……
聯系起前些日子京城中鹽價飛漲之事,常青青一陣惶恐。
難不成……這一切都是為了要她們背上這販私鹽的罪名。
她與小宋,被當成了替死鬼。
替死鬼。
想到這三個字,她腦中隻餘下一片空白,機械式地轉過臉。
聽見地下隐隐傳來汩汩水聲。
“嗡……”
嘈雜的聲響,好像是有人在走動。
一個、兩個,腳步聲愈來愈多……
“這邊……”
她猛地直起身子,眼中亮起些光!
忽地一下,遠處亮起一片昏黃的光。前頭一陣腳步聲嘈雜,有人擎起一盞明火,大聲道:
“啟禀鄭大人!這便是我們今日拿下的那夥私鹽販子!”
常青青心下一墜。
*
衙役走近牢門前頭,提着燈火扣響了牢門,他檢查了一番,轉過身來,谄笑着将鑰匙遞過來:“大人。這便是了。您看是要親自審還是……”
幽亮的燭火湊近,映出一身官服。
鄭侍郎平素便沉郁冷厲的面色在昏黃的光下頭,更顯瘆人。
他啟聲道:“留一個便罷了,其餘的都下去吧。”
衙役們聞言便下去了,隻留下一個看守侍立在旁。
鄭明玉擡手接過燭火,一步步踩過地牢裡頭的水窪,在牢門前頭站定。
他将燭盞往前遞了一遞,鄙陋的牢房裡頭得了些亮光,照出一張髒兮兮的臉,上頭嵌着一對曜石似的眼睛,亮得非比尋常。好似落在泥潭裡的一對黑玉石。
又像是棋盤上頭的黑子。
鄭明玉看着她眼裡閃着的恨意,輕聲問道:“常青青。”
“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