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同衛阊聯姻?”謝謙倏地從矮塌上起身。他的雙目掃過姬珩脖頸間地斑斑紅痕,蓦地跌坐回去,心中又痛又怒,還有明知事态會如何發展又無力阻止的頹然,隻能長歎一聲,唏噓道,“卿卿,你糊塗,你大好青春,何必生生浪費在衛阊這個短命人身上!”
姬珩微微一笑,心中莫名有些說不上來的怅然,“薄言,衛阊果然沒有猜錯,你也不再是那個年輕氣盛的謝薄言了。”
謝謙閉上眼,心中痛意更甚。他不明白,既然姬珩明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明知道衛阊會早死,為什麼還會同衛阊在一起!畢竟,隻要姬珩自己不願,他衛阊就算身為晉國國君,也無法脅迫她答應這婚事!
他咬緊牙關,越想越郁悶。他抓住姬珩的雙肩,試圖透過這張年輕标緻的臉龐看到她的靈魂,看看那個在這具身體裡,曾經被衛家叔侄迫害的,惶惶不可終日的可憐女人!
“姬珩。”他張嘴一字一頓地叫出她的名字,“你在想什麼?衛阊不能嫁!我不能眼睜睜地看你重蹈覆轍!”
“不嫁他,我又能怎麼辦呢?”姬珩迎上謝謙的目光,“不與晉國聯姻,照我周國如今的兵力根本沒有自保之力。薄言,我雖然不再執着苦守大周社稷,卻也萬萬不能再一次看到我大周疆土上血流成河!”
“我不與晉國聯姻,犬戎就會攻入鎬京,屆時不止我大周三萬男兒戰死沙場,我大周百姓更會慘遭屠戮,死于犬戎亂刀之下!”
“你讓我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謝謙好像一瞬間又回到了城破的那一日,姬珩血紅的雙眸看着他,用嘶啞的聲音說,“薄言,朕降”。上一輩子,從她登上帝位到以身殉國的這二十一年間,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她到底有多難。
天降洪災,周國收成銳減國中無糧的時候,她搜羅宮中一切能變賣的珍寶和齊國換糧。衛阊死後,衛阊的部下俞添掌控晉國實權,為求晉國庇護,她以九鼎作為交換請俞添出兵抵禦犬戎。
那時,姬氏上下無一人不唾罵她數典忘祖,連象征天子皇權的九鼎也能輕易交出。
她冷笑應之,“犬戎攻進來的時候,保不住的不光是九鼎,還有爾等的項上人頭!我是對不起姬氏列祖列宗,但我無愧于心!你們這些整日鬥雞走狗的纨绔子弟,該去姬氏宗祖面前以死謝罪!”
人人都豔羨皇帝,對那把龍椅虎視眈眈,無人看到她在這個帝位上何其憋屈何其無奈!
“卿卿,犬戎圍攻鎬京又怎樣,姬氏覆滅又怎麼樣,哪怕整個鎬京的人都死絕了,又怎麼樣?!我們離開這裡,姬氏那幾位祖宗留下的爛攤子誰愛收拾誰收拾去,你隻是個女人,你何必把這麼重的擔子往自己的身上攬?”
“薄言。”姬珩目光沉靜,她看着面前憤恨不已無處宣洩一腔怒火的謝謙,“你這麼聰明,你怎麼會不知道,從我決定登上帝位的那刻起,我已經沒辦法回頭了。我這一生,注定與那把龍椅綁在一起。”
“父皇當年也曾勵精圖治兢兢業業,他不是暴斃而亡,他是對周國徹底無望自裁在宗祠之前。我封鎖消息,對外稱他暴斃身亡,我對着他的遺體發誓,隻要我姬珩活一天,必不會眼睜睜地看着周國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