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羨青回府氣得要命,但更令他氣惱的是賀庭雪居然能把他揍得這樣鼻青臉腫!他憤恨地摸着有些發腫的眼眶,雖然自己底子黑,但這麼一拳下去,妹妹再眼拙也能看出來他在外面做了何事。
帶着這氣惱,沈羨青在府上足足錘了兩個時辰的木頭樁子!
拳拳帶氣,氣賀庭雪那厮不要臉,又氣自己技不如人,最後又變成賀庭雪簡直就是個心計鬼,他往賀庭雪的痛處動手,但賀庭雪盡往明顯處下手!
他當初怎麼會覺的賀庭雪是個不錯的?
這丫的,簡直蔫壞!
揍着揍着,他不由咧嘴又抽痛一聲,動到傷處了。
這讓他待會怎麼同妹妹說。
果然,等午後沈落鸢從醫館回來,看着對她躲躲閃閃的大哥沈羨青,沈落鸢本能覺察不對勁,突然一個健步停到她哥身邊。
少女目露狐疑,看到沈羨青的傷脹,眼角擴然:“大哥,你今日可是好好的摔了一跤,否則怎麼滿臉青紫?”
但沈落鸢仔細看了看,又覺不是:“這樣的傷勢……是大哥和别人動了手吧?”
沈羨青的臉黑了又黑,被妹妹一語中的,大塊頭氣惱地甩過頭:“沒有。”
“鸢鸢你甭管他,大哥他的嘴有時候比廚房的鍋底還黑還硬,他斷然不會說出他今日同賀庭雪動了手,還技不如人,被人揍成這樣的事情的。”沈羨書信步而來。
“沈老二!!!”
這次沈羨青當真怒了,他有千萬種方法遮掩,卻不想被沈羨書把他的底都給掀了個幹淨。
鸢鸢知道他打不過别人,反被人教訓成這個樣子,這讓一向在妹妹面前自尊強悍得要命的沈羨青怎麼能忍?
尤其接收到妹妹看着他的微妙眼神……
靠!這感覺同沒穿褲衩子,風穿裆有什麼區别?而且還被人指手畫腳說短!
其實沈落鸢并未嘲笑他,隻是幽微有些同情。
尤其沈落鸢聽完其中緣由後,當真忍不住默哀,她本以為這滿京裡沒有人是她大哥的對手,還好奇大哥今日遇到了何等隐秘高人,才留下這麼滿臉的傷。原來是跟賀庭雪動手啊,那就不意外了,畢竟上一輩子的賀庭雪看着幹瘦,但那武力屬實不低,有時朝務處理得煩了,他就找上一些人去外場練練手。
不是那些人讓着他,而是真的打不過他。
因為她曾偷偷跟着那些離開的武将去宮門,真是鼻青臉腫地受了内傷,還一面槽言陛下在宮裡做那麼久的朝務,還未曾松懈。
不過大哥吃虧,沈落鸢到底心疼,給大哥親手上了外傷藥,又兀自打算熬些藥汁。
但她實在好奇:“賀庭雪不是大哥的知己?大哥為何突然要同他動手?”
塗了草褐色傷藥的沈羨青不再俊朗,反而像一隻落水狗:“誰同那狗東西是好友!”
“嗯?”
“我現在同他恩斷義絕!勢不兩立!”
沈羨青一把扭斷了掌心把弄許久的木劍,一口白牙寒氣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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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主子是同沈小将軍決裂了嗎?”
“方才怎麼打得這麼兇猛,桌子都錘爛了……”
除沉沙外,其他侍衛都守在外頭,抿着唇竊竊私語。
此刻,原本亂糟糟的二樓雅間早就被胖掌櫃讓人修複完畢。
新擡來的食桌更為厚重,胖掌櫃還特意讓跑堂的換成了讓武将都不能輕易一掌拍裂的梨花木大桌,還有同樣精緻的杯盞,就連酒水也上了兩份。
這叫一個仔細妥帖,就怕一不小心,他這普普通通的一家客棧就成了兩國邦交戰亂的禍源。
确定一切安然,掌櫃這才戰戰兢兢離開。
隻是走前又頗覺失語。
不曉得南屬國的人都這般喜怒無常麼,明明上一瞬息這位小皇子還在和他們京城的沈小将軍動手,兩人罵得那叫一個激烈。現在,南屬國的小皇子卻賠錢賠得大方的很,尤其英俊男兒郎不知聽了下屬說了什麼話,當下喜上眉梢。
原本暗地裡的抽痛他也全部不在意,隻翹着腳斜靠在倚欄旁邊,聽完沉沙的彙報,方才動手的氣惱煙消雲散,少年郎坐态恣意,當真一幅春風得意的好模樣。
賀庭雪的确心情極好,飲再多的酒也攢不出當下這般舒暢的心懷。
他又飲了幾口桃花酒,這會兒不嫌棄這酒水寡淡、清甜不烈,他的喉結輕滾着,深邃的眉眼仿佛拂過幾許暢快的風月:“你确定我讓你跟着的那個姑娘姓沈,還在沈家的醫仁堂裡面看診?”
那個小騙子姓沈,沈羨青姓沈,小騙子又剛巧和丞相府的醫館有着這般密切的聯系往來……
“是啊,上次折戟的傷就是沈大夫看的,今日主子您讓我們跟着沈大夫,屬下以為主子想知道沈大夫接下來要去往何處,不曾想主子你還不知曉她的身份,沈大夫可是當朝丞相府的嫡女呢,也就是沈小将軍的親妹妹!雖然當下才年方十五,那一手醫術早就在民間流傳聞名!”
而且他還有更重要的沒說出口!
那就是沈大夫一看就對他們家主子有意思!一提到主子就滿臉微醺,少女含情,想來沈大夫主子也格外中意主子吧!
這麼一比較,沉沙突然覺得他們原來南屬國那些姑娘好像有些配不上他們主子。首先,沈大夫出落得花貌月貌,當真豔絕,雖說看上去年紀有些小,但已經脫下了少女心性,又許是一直在醫館看診,比别的姑娘更添一副不符合她年齡的沉穩溫柔,悲天憫人,就很……就很大氣!
賀庭雪不知道自家屬下給沈落鸢的評價,當下他颔首低眉,心裡爽得緊。
想着原來小騙子沒騙他,是他一直晃神繞圈子,看到小騙子拿了有沈羨青名号的水囊,就先入為主的認為小騙子和沈羨青有情-愛關系,所以小騙子說的可能是真的?
她是真的想和他拉攏關系。
也許其中也有對方想要威懾他,掩下不救太子之事,可她大可有别的法子,偏生接二連三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不管對方有什麼打算,賀庭雪還沒有遲鈍到那種地步,他确定,對方的确想自己靠近。可是他似乎把人給推走了。
她走了……
意識到這一點,賀庭雪撚動酒壺的掌心濕了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