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也沒放在心上。
一直沉默不發的沈落鸢突然道:“賀……賀哥哥,你們那裡是不是有了一種蟲害,染上的病人反複高熱,嚴重者還會咳血?就算治好了,後續也會染上咳嗽。”
說話間,沈落鸢正賞着一株假山旁的梨花,花朵潔白無瑕,宛若冬日的綿綿白雪,與後面的紅牆反而形成鮮明的映照。
梨花樹下,潔白花瓣随風而落下。
賀庭雪原本正在撚動墜落指尖的潔白花瓣,聞言端正了臉色。
“沈妹妹如何知曉。”
沈落鸢眨了眨眼睛,刻意忽略他那句沈妹妹:“不過是西南邊的醫館來了書信,說是那邊突然出現了許多咳嗽的病人,用了藥,紮了針,情況也不見反複。”
賀庭雪目色變得犀利:“那妹妹可是有了醫治之法。”
沈落鸢點點頭,卻并未全托大,反而把她在外遊山玩水的外公拿過來當托詞借口:“外公外出遊行前曾留下許多的醫書古籍,其中便有抑制着類似熱蟲病的法子,我已經托人傳給南邊的醫館了,若是有用……”
沈落鸢對上賀庭雪黑若點漆的瞳孔,突然燦笑,面若芙蓉色:“便是妹妹贈給賀哥哥的賀禮。”
刹那間,賀庭雪突然明白了什麼。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狡黠如小狐狸,少女這一刻卻透露出難掩的認真。
“你之前去客棧尋我……”賀庭雪頓了頓,“帶的禮物就是治療蟲病的藥方?”
那倒不是。
沈落鸢擡頭看天,那隻是她從庫房裡随便扒拉出來的一些玩意而已。
不過沈落鸢很快挑着眉梢,無辜擺手道:“可是我記得賀哥哥不要我這藥方,我隻能又帶着藥方回來了。”
賀庭雪:……
他可真該死。
當時還誤會沈落鸢和沈羨青。
賀庭雪當即拱手,黑少年宛若入鞘的長劍,擦拭去所有的血腥,卻依舊寒氣凜凜:“是霁澤的疏忽了,為兄在此向沈妹妹賠罪。”
他太過認真,沈落鸢反而有些措手不及。
但她語含好奇:“霁澤?”
賀庭雪含笑:“是為兄的字。”
沈落鸢:……
突然告訴了她的字,是否有些太暧-昧了些?
但眼下,她也隻能硬着頭皮:“賀哥哥的字真好聽。”
賀庭雪輕笑:“如何就好聽了?”
沈落鸢:“……”
她隻是随便的誇一誇,賀庭雪怎麼就認真了?
但看對方正在等待她的回答,沈落鸢的視線不由落在昨夜那一場春雨滋潤後的繁盛禦花園。
“雨後的恩澤。”這一次她同樣認真道,“便是盛世的福澤。”
他會是個好君王。
會是未來國都各州郡所有子民的福澤。
賀庭雪突然一頓:“盛世的福澤……”
沈落鸢面白微紅,唇-瓣嬌嫩柔美:“這是二哥之前同我說過的,所以我想,給賀哥哥取這個字的人心裡一定給賀哥留了很多的位置。”
一語落下,沈落鸢的視線落在這雨後天晴,一切都甯靜清新,上一輩子的她也曾無數次的行走在這條禦花園的石子道上。
可那時的她怎麼從來沒有覺得,雨後的花園居然這麼清新。
但賞景是賞景,該為自己扒拉的沈落鸢絲毫不會手軟。
話題重新回歸藥方。
“賀哥哥,我還有一事要同你說,即便是這藥方有用,可是藥方裡的好些藥材……都隻有我們這裡才能種植,南屬國氣熱,恐怕種不好這些藥材。”
賀庭雪立刻回神:“那妹妹的意思是?”
“一碼歸一碼,藥方我可贈給賀哥哥,但這藥材……是否得從我們醫仁堂取采?”
沈落鸢輕笑一聲,歪着腦袋,賀庭雪突然在她的瞳裡看到一陣雨後的虹彩。
很好看,但是……
原來她是在這等着他呢。
為自家醫仁堂拉生意的時候,沈落倒也沒有敲竹杠,但也不能虧。在自己能做主的範疇下,給了賀庭雪極大的讓步。
賀庭雪沉然:“是你吃虧了。”
“無礙。”
她做這一遭隻是為了讓賀庭雪欠她一個人情,反正她遲早會去了對方的“人”,隻剩“情”。
所以賀庭雪一路坐着丞相府的馬車。
倒是改變了幾分對沈落鸢的看法,原本覺得她隻是個年紀不大,甚是有些記仇,莫名又謊話連篇的小騙子,可現在看來,對方似乎不如他所想。
至少是一個很聰明的小騙子。
而且這個小騙子并非真的心儀他。
賀庭雪拉開簾幕,定眼看着馬車外雨後濕-漉-漉的褐色磚石。
一-夜的雨,草木更加清綠逼眼。
霁澤——
盛世的福澤。
老頭子會是這個意思嗎?賀庭雪突然嗤笑一聲,松手散下簾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