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慈荻回答着蘇一的話，手上的動作也一直沒停過，不知道拿着筆在寫些什麼。但是桌子很大，旁人倒也看不清那紙張上到底寫了些什麼。

“其實，我最開始聽到馴養這個詞的時候，覺得有些怪怪的。”李争渡在一旁說道，“可能是受環境的影響吧，馴養……感覺就是說動物的，用在人身上，我有點不安。”

江陽則是表示無所謂：“可是人類就算再怎麼進化，我們跟動物也是同源的呀，植物也是，我們都誕生于這顆在宇宙中小小無名的星球，可是祖輩的記憶卻将一次次告訴我們它有多麼珍貴。”

蘇一看着江陽發言時的神采，心裡有幾分羨慕之意。待江陽說罷，蘇一接着對李争渡道：“争渡，永遠不要因為别人而影響了自己的判斷，我們是怎樣的人，又會成為怎麼樣的人，這隻有我們自己能決定。”

李争渡聽見他們的話，心中終于升起幾分釋然，她笑着道：“對，是我想太多了，這明明就是隻有我自己能決定的。”

窗邊的陽光在衆人的閑談聲中變得刺眼起來，氣溫漸漸升高，本綻放着的花草都收斂了自己的動作，隻有屋邊槐樹的還在熱風中搖曳着星星翠白，在地面挑起幾分斑駁。衆人在屋内漫談書籍，竟一時間沒察覺到時間的流逝。

蘇霂清待大家聊完，擡頭看了眼挂鐘，已經下午一點多了。見狀，他讓人擺好了午飯，待吃完後便讓大家去休息了。

李争渡回到自己的房間，卻全然沒有困意。

她拉好窗簾，走進了洗漱間，小心地展開嚴慈荻剛才遞給她的那張紙。那上面滿滿當當，全是寫給她的：

“争渡，昨晚睡得好嗎？我很擔心你。”

李争渡看到第一行，手就開始抖了。

他在關心我嗎？李争渡有些愣神地想到。

“我并不在乎那副眼鏡，你不用為此感到愧疚。”

“昨晚，我注意到你回房時很沉默，所以我決定敲開你的房門，和你說說話，希望你能好受一點。我知道，人總是希望能在他人面前表現出好的一面，這并不可恥，你做的很棒。但是争渡，負面情緒是不可能消失的，你的眼睛告訴我，它有一點難過。”

“時間會帶走很多東西，與親人一起歡樂的記憶，碰荊棘而贊花明的釋然，又或是一往無前的勇氣，而我們之所以今日還能站在這裡，是因為我們還有一顆跳動的心。”

“容顔不過一瞬，年華轉眼凋零。争渡，你不需要因為别人的一些話改變自己，去聆聽内心的聲音吧。雖然我不是很懂服裝設計，但是你的設計圖很好看，這點我保證。我相信你會實現自己的願望。”

“簡深他們說得很對，永遠不要因為别人就否定了自己，你的路隻有你自己能決定。争渡，争渡，驚起一灘鷗鹭。你的名字應該是出自這句話吧？争渡是奮力劃槳，找尋前路的意思。”

“我相信你會找到你的路。”

相信我……嚴老師相信我？為什麼……為什麼要相信我呢，我們才認識幾天？李争渡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李争渡将背抵在牆上，卻還是忍不住蹲下了身，小聲地抽泣。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緩緩地站起身來，走到鏡子面前。

這個節目嘉賓了，長相最普通，不，不如說，長得最醜的就是她了。眼睛，鼻子，嘴巴……沒有一處出挑的，哪怕單是皮膚也不夠白皙，是暗黃色的，看起來很壓抑。

起初，她有想過化妝，可是第一次化好出門時，便遇到了讨厭的人。那人嘲弄的言語就像一根根尖銳的刺紮進了她的心底，自那以後，她就不敢再嘗試新鮮事物了，隻是在網上刷到化妝好看的人時，還是會升起幾分羨慕。

盡管她在節目裡一直都在笑，用自己的笑聲來掩蓋那份自卑，但是她終究是無法忘記的……那場持續了一整年的霸淩，永遠改變了她對自己的認知。

——我什麼也做不到，我太渺小了。

如果不是需要錢，她應該不會摘下口罩來到這個節目。

但是錄這個節目她也很難受，大家都好厲害，懂得好多，哪怕是周宸潛……

李争渡胡亂想着，望向鏡子中那雙通紅的眼睛。好醜。

她不再多看，打開水龍頭，往臉上潑了一把。

——别想了，萬一又是騙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