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霁還未開口,車夫擡手抹了把頭上的滲出的汗珠,忙不疊地抱歉:“方才馬兒受驚,沖撞了二位,實在抱歉。”
方才兇險,若非眼前這位公子出手,這馬可能真的停不下來。以他的身手以及身上的衣料判斷,面料皆是上乘,可見此人身份定然不俗。
而他身邊的女子,雖衣着素了些,但身邊卻又丫鬟随行,顯然是哪個府上的小姐。
這二人都不能輕易得罪。
“吓死我了,這馬到底是誰養的?”身後馬車裡傳來女子愠怒的聲音:“沒看見本郡主受驚了嗎?你怎麼還先關心起别人來了?”
紀筠擡眼往那看去。
這馬車滑蓋精緻、華麗,女子似乎等得不耐煩了,一把掀開簾子:“給點銀子打發了便是,廢什麼話……”
待看清站在車夫身邊站立的玄色衣袍的男子後,聲音戛然而止。
她眼前一亮,聲音由先前的憤怒轉為驚訝,而後變得焦急起來:“楚哥哥?”
女子身着一件寶石紅的沙繡榴花紋的石榴裙,峨眉掃月,姿容美豔,戴了一隻纏金點綴金步搖,一身華麗的衣着印證了此人的身份。
她匆匆跳下馬車,頭頂上的步搖随着動作輕輕搖曳,她滿心歡喜,快跑到少年身邊,聲音帶着關切。
“你怎麼樣,方才是我的馬失控了,奔了一路,我說怎麼停了,原來是楚哥哥救了我。”
語氣被刻意放輕,帶着嬌羞,和方才蠻不講理的人宛若兩人。
看見她,楚明霁不悅地蹙起眉:“你怎麼在這?”
“哦,府中實在太悶了,我便出來逛逛,誰知這馬兒會失控。”
女子目光一直專注在他身上,根本不曾聽出他話裡的意思:“還好有楚哥哥在,不然我可能就沒這麼幸運了。”
“我看你傷的不輕,要不就坐我的馬車回府吧,咱兩好一陣子沒見面了,正好叙叙舊。我讓人去給你請宮裡的醫官來,回頭我也會同我爹說,讓他送禮登門……”
“打住。”楚明霁無情地打斷她,不着痕迹避開她攀上來的手腕,不耐道:“竟然你沒事,就趕緊離開吧。”
方才動靜不小,現在街上百姓的目光都往這邊看,圍觀的人不少,蕭羅依往那掃了眼,回眸時才發現身邊竟還站着個人。
她身上隻穿着件素白襦裙,未施粉黛,未戴首飾,眉眼顧盼生輝,有種天然之美。
紀筠神情不見半點慌亂,欠了欠身:“郡主。”
蕭羅依的父親是當今聖上的胞弟,封号瑞王,身份尊貴,連帶着他這個女兒也是個嬌蠻性子的主。
前生在宮宴之上,紀筠也曾被她發難,故意刁難,做事從不計較後果,她那時就覺得對這人,還是避遠些的好。
整個上京都知道,蕭羅依一心癡迷于楚明霁,隻可惜楚将軍是出了名的冷漠無情,好似不會動情的冰山,又如平靜的水面,濺不起半點波瀾。
紀筠記得最後,端王參與黨政,犯了當今聖上最忌諱的之事,聖上并未因手足而手下留情,端王的結局無疑是慘烈至極。
蕭羅依也從身份尊貴的郡主,一朝變得一無所有,到死都未能實現她那一片癡情。
紀筠正唏噓這一段回憶,蕭羅依眯着眼睛打量着她,半響終于恍然道:“紀筠?”
蕭羅依記得這個人,不是因為她有多出名,而是因為她就像個笑話,上京貴女的反面教材,一個不值得誇贊之人。
可今日一見,蕭羅依莫名覺得她變了許多。
“沒想到郡主還記得我。”紀筠迎上她的目光,聲音稀松平常。
蕭羅依一怔。
紀筠眼尾瞥過二人,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打擾他們的好,畢竟她也不想被這位郡主盯上。
楚明霁視線落來,垂在身側的手蜷縮的一下,正要解釋什麼。
“我還有事,先行一步。”紀筠比他先一步開口,好似忘了方才那一番話:“多謝楚将軍方才出手搭救,我就不打擾二位了,日後有機會定來答謝将軍。”
紀筠本來是想将楚明霁帶回風生醫館上藥的,但方才蕭羅依說會請宮裡的醫官來,紀筠覺得還是算了,和宮裡的禦醫比起來,那幾瓶傷藥又算不得什麼了。
況且她也不想被郡主盯上,日後定然會成為麻煩。
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楚明霁斂眸,臉色一沉,偏這位郡主沒有眼力勁:“哦,原來方才擋我馬車的就是你啊,還好楚哥哥恰巧路過撞見了,你可真幸運。”
這話帶着幾分諷刺。
蕭羅依本以為楚明霁是為了幫她攔下失控的馬才會一身的傷,現在得知他是為了救眼前這個女子,心裡莫名有幾分嫉妒。
不過是個粗俗的武将之女,連裝點自己都不會,衣着和同街上的平民沒兩樣,憑什麼她能如此好運。
不過楚明霁出手讓馬車停下也是事實,同樣也救了她。
紀筠故作沒聽見,掃了眼街上看熱鬧的百姓,道:“此地人多,郡主确定要在這熙攘的人群中談論這些麼?”
被她這麼一提,蕭羅依緊跟着掃了眼人群,許是因為他們身份不俗,看熱鬧的百姓不少。若在這說出什麼出格的事,指不定這些刁民會如何在背後談論她。
紀筠這是在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