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那個怯懦的紀筠短短三言兩語就能挑撥得她惱怒,甚至失了分寸。
紀曼曼當初取得紀筠的信任,就是為了能更好的拿捏她,她當然不會在這時和紀筠鬧僵。
這母女二人的小算盤紀筠心裡自然清楚,隻是懶得戳破,給自己徒增煩惱。
馬車在紀府停下,紀筠獨自回了明和院,溫氏看着她背影遠去,目光閃過一抹狠厲。
“娘,這紀筠簡直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在這麼下去,可怎麼是好。”紀曼曼氣的跺腳。
今日出盡了風頭,連楚大将軍都主動替她解圍,這日後還指不定會順着哪根高枝往上爬呢。
溫氏抓起女兒的手腕,沉聲道:“我平日裡怎麼教你的,女子要賢良淑德,喜怒不形于色,怎這般沉不住氣。”
紀曼曼滿腹委屈:“娘。”
“行了。”
溫氏寬慰了她幾句,旋即道:“她這樣行事,上京看不慣她的人多了去了,總有人能治得了她,又何必髒了我們的手。”
“你平日裡收收你那小性子,你這大姐姐似乎變聰明了,你最近多往她那走動走動,看看她平時裡都和哪些人有來往。”
她就不信,一個人能在短時間内發生如此之大的變化。
日薄西山,暮色漸濃,天邊的雲霞被夕陽染成了絢麗的橙色。
紀筠自從回到明和院就開始在那翻看從徐頌手中得來的冊子,這冊子中記錄了廣甯侯近些年私收賄賂,結黨營私的罪證。
其中少不了徐家的參與,徐頌是個聰明人,留了後手,想來也是怕終于一日成了棄子,憑此物可保性命。
但紀筠知道前生走向,這冊子的确對廣甯侯造成了重創,可廣甯侯卻并未因此定罪,這其中少不了皇子的參與。
這就足以說明,僅憑此物絕不足以給他們緻命的一擊。
徐頌将此物給他,想來也是已經想好了退路。
雲霜從外頭進來,将準備好的吃食放在紀筠面前的桌面上:“小姐,您吃些東西墊墊肚子吧,這是咱們明和院新來的廚子做的。”
紀筠盯着盤中小巧的糕點看了會兒,問:“新來的廚子?”
自從父親和二叔分家後,東院和西院早已分開,他們東院自然也有自己的廚子。
雲霜解釋道:“咱們東院以前的廚子似乎是因為娘家出了事,幾日前離開了,這個廚子是來接替的,奴婢已經先替小姐嘗過他做的飯菜了,肯定合胃口。”
雲霜臉上露出一個憨厚的笑,雙環鬓小巧,生得清秀可人,前世若不是跟着她吃苦,想來也能找個好夫婿,恩愛美滿過完這一生。
不論新來的廚子是不是溫氏的人,紀筠都覺得沒必要和吃的過不去,今日宮宴舟車勞頓,顆米未進,正餓着。
不知是因這新來的廚子手藝了得,還是因為還在太餓,紀筠這一頓胃口出奇的好,吃的比平時多了些。
現在紀筠能确定了,這人肯定不是溫氏找來的,以溫氏對她的厭惡,又怎會給她找了個這麼好的廚子。
雲霜将其他的收拾走,留了一盤糕點給紀筠,擔心她晚間餓了無處覓食。
一陣風過,檐下的燈籠被吹的微微晃動,油燈上的火苗跳躍着。
天色漸暗,月色皎潔,青草叢中時不時傳來幾聲蛙叫,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清脆。
紀筠從醫書中擡頭望向濃濃的夜色,檐下燈光朦朦胧胧,地上隐隐綽綽投下一道欣長的影子,以及一道若有似無的視線。
有人。
紀筠呼吸一滞,下意識摸出鬓角的發簪,緊攥在手中,警惕地盯着那道虛影,壯着膽子。
“閣下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下一刻,那道影子挪動了一下,伴随着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楚明霁一身玄衣站幾乎與夜色同為一體,他微微揚唇,帶着笑:“沒想到紀小姐的警惕心還挺強。”
紀筠凝視着眼前的人,明顯地松了口氣,将發簪往桌上一擱,似乎并不意外:“楚将軍深更半夜闖入女子閨房所為何事?”
鑒于上次楚明霁已經拜訪過,這次并沒有多意外。
許是這人吃飽了沒事幹,喜歡翻别人院子,像極了話本裡的采花賊,也不知闖過多少女子的閨房……
“我警告你,别胡思亂想。”楚明霁似乎能猜到她在想什麼,率先打斷她:“我今夜來,是有要緊之事。”
楚明霁之前幫過她,紀筠以為是有關父親的事,心中不免着急。
“将軍請說。”
楚明霁淡淡地看了眼茶盞。
來者是客,紀筠怕他渴,自覺給他倒了杯茶水遞過去,楚明霁接過茶水呷了口,挑剔道:“茶都涼了。”
紀筠:“……”
旋即兀自拿起塊糕點,吃了口,誇贊道:“你家這廚子不錯。”
正當紀筠不耐煩之際,楚明霁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不是關于你爹的,你先看看這個。”
夜風鼓動,紀筠拆開信封,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