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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害怕,我放你走好不好?”男人的聲音低沉,提起的雙眸不再看她而是随着心垂下,他揮揮手,聲音克制,“走吧。”
江許月慌忙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外跑。
“爾爾,你還會回來嗎?”
哽咽的腔調落到江許月的耳裡,不知為何,她心口狠狠的揪起,不受控制的回頭去看他,5478天的擱置,她以為已經忘記了,可見到他,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來。
那是她的小叔。
鶴柏的雙眼似乎紅了,嘴角微微垂下,自問自答,“知道了。”
江許月對上他的眼,兩對眼尾微紅的眼睛在此刻契合。
她歎氣,“鶴柏,我們都是成年人了。”
身後的燈火照得他眉目模糊,高架橋飛馳的汽車從後面駛過,兩人的心都好似被碾碎。
疼得厲害。
他的嗓音破碎得不成樣子,“我不知道遲來的解釋你還會信嗎?”
“我隻想說我從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想走我放你走。”
他的手指輕顫。
“你不願意,我不會強迫你,可是爾爾,你怎知我過得好呢?”
他緩緩看着她,眼神輕柔至極。
“我剛剛的遲疑,隻是想确定你是不是爾爾...”
鶴柏勾起唇角,苦澀地笑。
江許月看了他很久,久到眼眶發澀,眼球生疼。
她沒有再開口,利落轉身,離開這個房間。
江浙的氣溫比國外高了幾度,天氣多變。
沒多久,雨點攔去她的去路,雨勢漸漸大了,瓢潑大雨猛地砸到地上。
雨幕,遠處的街景已經看不清,江許月扶着門框,視線模糊。
耳邊響起垃圾桶倒地的聲音,兩三個外國人手持器械也如今夜的雨攔住她室友的去路,她的出頭也隻換來她一個人被抛下,她對這段經曆閉口不談十年,也避開國外極少的雨季。
導師說她是應激反應,淡忘了就不會發作。
可回到故土,忘卻的記憶如洪水一樣襲來,身體的恐懼和面前的雨滴綿延不絕,侵襲着塵封已久的記憶。
沒人知曉,這裡有一個人,蹲在外廳的門口,腦中混沌,等雨停。
就像她垂着腦袋絲毫沒注意有人正朝這邊來,花壇的花被踩倒一片。
黑衣男子從包裡拿出小刀,徑直朝她走去,外廳廊角的腳步聲被雨夜吞沒,來人貼着玻璃門躲避攝像頭舉起刀,沒等落下,口鼻被人大力捂住,動作也被扼制反剪到後背,不等蹲着的女人擡頭,黑衣男子已經被一個肘擊打暈扔到角落裡。
江許月在視線變得模糊的時候,熟悉的氣息朝她靠攏,将她的無措驅趕。
男人弓着身子,捂住她的耳朵,将她和雨聲隔絕,顯見地帶了點焦灼,“爾爾,是雨聲,是我。”
半晌。
面前的人氣息平穩下來,身體不受控制地倒進他的懷裡,情緒指揮着眼淚順着面頰滑落。
她終于壓抑不住哭出聲,多年來的委屈讓她再也堅強不起來。
再也沒有其他人,隻有鶴柏。
他順勢跪在她的面前,輕輕把人按在懷裡,安撫地撫摸她脖子上的疤痕,任由情緒肆意宣洩。
“我在國外遇到了很多事情。”
“鶴柏,我過得不好。”
“我在國外過得不好。”
他心痛得快要死掉,沒人嘗過這種感受,怕眼前人一下不見,也怕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太陽升起的時候,他在空曠的房間裡醒來,“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江許月吸了吸鼻子,完全顧不得全妝有沒有花,她勾住鶴柏的領帶,聲音顫動,“我想忘記這一切。”
男人的喉嚨滾動,意識到她是什麼意思,直起身将外套脫下罩住懷裡的人,闊步往院外停放的黑車走。
也就是這麼一下,她看清了角落的人影。
終于是來了。
鶴柏不想讓她知道這些事,可她就是因為案子回來的。
鶴柏把人撈到前排,熱毛巾擦了擦頭發,才啟動車往燈火四溢的高架橋駛去。
“看見了?”
男人半轉方向盤,視線全在前方車況上,很平靜的提了一句話。
意識到他在問什麼,江許月偏頭,和他對上視線,車子也随之靠邊停下。
她以為他不會問。
“你父親當年卧底在邊防的毒枭手裡五年,後來靠這案子往上走了,退居前線繼續主管其他卧底行動,出那事的時候,初步判定是其他組織未落網的手筆,”鶴柏眸如深海,和窗外的大雨比起來,似要将人溺死在裡面,“接了警局的提議?”
“嗯。”江許月也沒遮攔,她能接到這通電話,難保沒有他的手筆。
鶴柏好興緻地挑了挑眉,沒再接話。
話題來得沒頭沒尾的,最後在車速百來邁中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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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到的時候,酒店的經理早就開好了後院的燈,估計是打點好的緣故。
一路上,江許月都沒見到有其他人在内層活動,她剛跟着進門,走在前面的男人停下替她換了磨腳的高跟鞋,拽着她上了電梯,過了廊道。
沿途都是扇窗,外面很安靜,斑點的星火微微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