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二樓,在房間裡看到了,在收拾的江時晚:“這麼晚,又有新病人了?”
“是個可憐的小孩。”
江時晚回答他:“他渾身上下,都是刑具的傷,是那群惡鬼弄的。我安排他,住在隔壁房間了。”
程彬之蹲下來,幫她一起收拾着:“那也得小心些,防人之心不可無。”
見他關心,江時晚彎了下唇。
“别擔心,那些相關的信件,我早就收拾燒幹淨了。尋常病人都不會發現的,放心。”
程彬之應了聲。
見她在涼風中,有些畏寒。他紳士而溫和地将外套,披在了她肩上。
江時晚微微怔愣,耳尖有些泛紅,但沒有躲開。
“時晚,你口袋裡,是有什麼東西嗎?”
對方望着她。
她把書簽的一角,掖回去藏好。像是一個,還沒尋到時機的秘密:“沒有啦。”
至少得等,離開甯城、出發去往滬城的船上,她再進一步吐露更多。
“對了,你看到那邊的綠植了嗎?”她故作不經意地提到,“我和你重逢的那天,綠植剛抽了芽。”
“等過幾日離開,它就正式開花了……到時我和你,說一個事兒。”
程彬之笑了笑,沒有戳破。
“好,我等你。”
對她而言,原本的一月之期,注定會分離。沒想到山回路轉,她将跟着他一起離開。
江時晚擡手,看到她和對方的影子,在燈下像牽手在一起。
好像這份,悄悄暗生的情愫。對她而言,也并沒有那麼遙不可及。
擡一擡手。
她像是,快碰到幸福了。
她抿着唇,彎起弧度笑着。
因此并沒注意到,門外有道陰影落下,有人貼在縫隙上監聽。
林生聽到了。
她說燒幹信件的那句話。
他慢慢下樓,沒發出一丁點動靜。随後在剛剛江時晚,處理傷口的桌上,看到了匆忙間,放下的兩張船票。
上面有碼頭地點,和具體時間。
……
黎頌翌日醒來時,果真斷了片。
她忘卻了大部分記憶,隐約記得,自己給小寶講了什麼故事。然後又被宋逢年背着,回了小屋裡。
中間說了什麼,又幹了什麼,盡數都忘了。
但她發現寫下來了。
【晚上透露了未來,好在大家都沒輕易相信,一笑而過。不過,宋逢年倒是說他相信了。】
黎頌微頓住,繼續往下看。
【他怎麼會輕易相信?接受能力這麼好,我都不是很相信。
……他的接受能力,确實更好。親了一下,也沒什麼強烈的反應。】
黎頌:“?!”
人果然不宜沾酒,更不宜喝到斷片。
她啪的一聲,合上日記。又如同心虛般,翻開來,把最後那行字全塗黑,直到看不出來。
她繼續心虛地,推開木闆門,發現宋逢年已經離開了。長舒一口氣,又發現他在桌子上留了言。
“最近少出門,小澤那群人,還在到處搜捕抓人。”
他還是疏懶淡定的口吻,像是昨晚任何事,都沒放心上。
宋逢年讓她少出門。
但下午的時候,江時晚來了,黎頌還是去找對方了。
“阿黎,看!”
對方推給她一個小盒子,揚揚下巴,示意她打開來瞧:“我詢問了,我的一些朋友們,淘來一個二手的。”
是一個二手的相機。
黎頌打開盒子,隻見是那種,古典的皮腔式相機。
金屬外殼上,有薄薄的歲月痕迹。彈性依舊良好,開合時伴随着,輕微的咯嘎聲。
“你要按這裡,快門就會落下。”
江時晚教着她:“可惜對方手上,沒有多餘的膠卷了,得下次再買。”
“膠卷要卷起來,從這邊後蓋放進去。記得調整焦距,從這裡旋轉……”
黎頌喊了她一聲:“時晚。”
“嗯。”
“這是給我的臨别禮物嗎?”她輕聲問對方。
“當然。”江時晚臉頰,浮現熟悉的梨渦,“你的理想,不就是當記者嗎?當記者得有相機啊,記錄珍貴的畫面。”
“喏,拿好了。”
對方笑道:“本來,程彬之走前,我還想找他合張影。但現在,沒那麼急了。”
離别即将來臨。
她來到這個時代,本就不多的朋友們。将一個接一個離開了,從此天各一方。
黎頌鼻尖微微泛酸。
她知道,從此以後,可能很難再相見了。
“那,時晚。我們去買膠卷吧,留一張合照再走。”
至少留張合照。
“行啊,不知道百貨商樓有沒有,這個型号的。”江時晚笑起來,“沒有的話,等我到了滬城給你寄。”
“真的,那能寄信件嗎?”
“當然能啊,最近幾個月,戰火歇息了些。”對方同她一起走着,“到時我給你寄信。”
黎頌揶揄她:“你和程彬之成了的話,就告訴我好消息?”
江時晚輕捅她一下,反擊道:“那你别想了,除非你把昨晚發生的事,講給我聽。”
黎頌無辜着輕眨眼:“昨晚,什麼都沒發生,我眼一閉就睡着了。”
“咦,誰信呢。”
“不信拉倒。”
……
百貨商樓裡,确實賣膠卷,型号各式各樣。她和江時晚出門,為以防萬一,沒有攜帶那個相機,淺淺比劃着。
“時晚,這裡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呢。”她輕聲感歎着,“當時你在那裡,喬裝成了售貨員。”
“可不嗎。你和宋逢年過來,假裝你是未婚妻,來給你買項鍊。”
“多麼有意思的初見。咦,牙都酸了。”
黎頌如今被揶揄,莫名有些心虛,做不到像以前那樣坦蕩:“你說這個幹嘛,我們現在,在挑膠卷呢。”
“要這個,大一些的吧。”
她和對方買了膠卷,路過二樓窗邊的位置,正閑聊着。
驟然聽到樓下,有喧嚣的動靜聲,江時晚當即拉她躲到窗簾後。
輕聲噓,示意道:“小心,是商行的那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