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西北角,山神廟。
這裡是整座鎮子最靠近赤雲崖的地方,廟宇後門便是上山的路。
廟裡放着山神的神像,神像按照村民們的想象,雕刻出一位寶相莊嚴、不怒自威的神明形象。高大偉岸的雕像伫立百餘年,受無數香火供奉,此刻卻也隻是眺望着小鎮上的風雨。
神明無動于衷。
雖然外面暴雨滂沱,山神廟裡卻站了不少人,裡面還有一個臨時搭建的祭台,上面跪坐着一位神情惶恐的少女,一旁站着個穿着奇怪、神情高深莫測的老婦人。
人群裡竊竊私語。突然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吼:
“兒啊!”
披頭散發的婦女沖出人群,卻被一雙雙手攔住。
“被選中的,那都是命!”
“噓,噓,别哭天喊地了,山神聽了要生氣的。”
女人仍然哭喊不已:“為什麼是我女兒啊!”
人群裡竊竊私語聲還在繼續。
“鎮子裡的牲畜都不知道送上去多少頭了,山神還是不消氣兒,送個人有用嗎!”
“别是那些神婆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消息,害了人家姑娘不說,山神大人更生氣了。”
祭台上的神婆似乎是聽到了那些話,原本半閉的眼睛突然睜開,蒼老的聲音怒喝:“狂妄之語!”
人群逐漸安靜下來。
“不敬山神之人,天打雷劈!”
似乎是為了應驗她這句話,一道閃電劃破漆黑的夜空,發出轟鳴巨響。
人們一下子都被鎮住了。
就在這安靜的時刻,角落裡很不合時宜地傳出一聲輕蔑的嗤笑。
人們紛紛将目光投向笑聲傳出來的地方。隻見容顔俊美的男子臉上的嘲諷之意尚未褪去,目光卻冷得如同凜冬冰封的河面。
他看着威嚴矗立的神像,不屑道:“你引我到這裡,就是為了讓我看看活人生祭的場面?”
“也是,對你這麼一個來路不正的小神來說,也算是大場面了。”
人群重新沸騰起來。
“這是什麼人?來砸場子的?”
“這才是不敬山神啊!拿他祭神!”
“對,把他扔到後山去,祭山神!”
“抓起來!”
沖在最前面的人,手還沒碰到凜川,就被死死地定在了原地,想要張口呼叫也發不出聲。
人們有些怕了,不敢再向前。
有的人不敢再待在這山神廟裡,轉身要走,走進了雨幕裡卻發出了一聲慘叫,接着便化成幾縷輕煙消散了。
人們更加不安,人群裡一下炸開了鍋。有人大喊着“有妖怪”,有人哭着求山神保佑,凜川卻不言不語,不耐煩地擡眼盯着神像。
空中傳來輕輕的一聲歎息,原本躁動的人群瞬間定格,成了一幅靜默的畫卷。
年幼的男孩從神像背後走出來,黑黢黢的眼睛望着凜川。
“我隻是,想請你聽一個故事,”男孩輕聲說道,“你是我的同族,或許你能理解我。”
凜川眼中的嘲諷根本不加掩飾:“理解你什麼,理解你将這滿鎮子的人屠戮得一幹二淨?”
男孩盯着他,眼瞳漆黑,仿佛任何光芒落在裡面都會被吞噬殆盡,看得人毛骨悚然。
凜川絲毫不受影響,繼續道:“然後将赤雲崖殺得隻剩飛鳥和草木?”
男孩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們……是我的錯。”
“可我隻是……我隻是睡了一覺,醒來他們就死了。”男孩面無表情,說出的話卻越發詭異,“他們都是我的孩子,我怎麼可能下手殺我的孩子。”
“大哥哥,求你救救他們,”看起來森冷可怖的男孩說出口的卻是哀求,“不要淋外面的雨,從神廟的後門上山,帶他們走。”
“既要救人,殺了你,豈不是更快?”凜川伸出手,指間有紫色的靈力亮起。
“殺了我無用,此間執念所在,不隻有我。”男孩道,“這個陣法,最初并不是用來保全這個鎮子的。它要保的另有其人,最初的創立者不死,我死了也無濟于事。”
凜川不通陣法,隻聽白棠說這回夢陣是水神畫出來的,創立者多半是水神本尊,要殺水神顯然不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