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還是不留?”掌事慢慢将金子往向還寒又遞了遞,
向還寒看了眼那金子,攥緊了手指,最後不算平靜地答道:“留。”
“好。”
掌事說完便走了,隻留了個眼神給身後的小厮,那人便引向還寒到一處泉池,池邊有四個人正在等候。
小厮道:“閣主有吩咐,請您先沐浴更衣。”
向還寒看着雲霧缭繞的池子,他從未被人服侍過,有些拘謹,回首問:“可否讓我自己來,諸位先下去?”
那小厮不敢擅自定奪,匆匆出去應是得了應允才回來道:“那您務必洗夠一炷香,之後我等再來。”
洗夠一炷香?向還寒覺得這是要将他脫層皮再腌入味,與人相看何必做到如此程度,但他還是點了頭。
他這幾日又累又活在沒錢的緊張中,整個人進入池子後就有些昏昏欲睡,難得尋了一點放松。到了一炷香時間,有人拿着衣衫過來,向還寒隐在水中,讓他們放下後才肯走出來。
他想,自己這種窮鬼大概生來就沒有被伺候的命,所以習慣不來一點。
他撐着身體走出湯池,水流順着肌膚在地上留下水印,長久的浸泡雖然解乏,但因為前路不明,他沒有辦法讓自己徹下緊繃。
他在摸衣衫前先施法将身上的水散去,然後才拿起了那疊得整齊的竹青色綢緞衣。
他輕輕攥了下後開始和記憶裡的某件衣衫做對比,應當比不上江少宗主的,但也肯定很昂貴。
他将裡衣和外衣穿好,尺寸有些小,肩膀有些緊繃,但這也不是他能挑揀的事情。
大概是堤防他身上藏有暗器或毒藥,藏春閣的人檢查了他身上的東西,然後領着他走過假山穿過長廊,最後在一間房前停了下來,敲響了門。
“公子,請。”那小厮恭敬道。
向還寒看着那扇門,胸中沉着一口氣,一陣風擦着他的發梢而去,門吱呀打開。
房間規整華貴,比不上天淵派氣派,身着銀白色衣衫的人背對着門,正在斟茶。
向還寒身後的房門被閉上,夕陽餘晖被關在房外,屋裡一下子變暗下來。
“請坐。”
兩個字将向還寒定在原地,如松如梅的香氣,還是雷靈根,想要通過雙修增進修為,連聲音都像,又出手如此闊綽……
不見人應,品茶的人回過頭來:“說了讓你……”
“坐”字還沒說出來,便被堵在了喉中。
這張假皮,向還寒見過。
就在向還寒不知該不該拆穿這件事時,面前的人先伸手指着他怒道:“向還寒?你你你,你怎麼在這裡!”
向還寒在心裡笑了下,果然是草包少宗主,若是換成他,既然都戴着假皮了,為了臉面大概會裝作認不出來。
但既然江熄已經把自己認出來了,那麼他也得握住點他的把柄,才好全身而退。
“少宗主。”他恭敬地朝江熄行禮。
江熄摸完臉上的假皮後,憤恨地拍了下桌子,向還寒覺得他大概是在氣惱,氣惱自己雖然聰明地戴上了假皮,但又親自暴露了身份。
不過向還寒覺得他最該氣惱的應該是沒有築基,所以用不了換音咒。
“你!你今日你所見的所有事,若敢說出去半個字,我就找人弄死你,你信不信?”
江熄的話全在向還寒意料之中,但以江少宗主的性子,大抵天淵派他也待不長久了,這可如何是好。
“滾吧,站這裡做什麼,不走等着我請你出去?”江熄回過身去,灌了自己一杯茶,見向還寒不說話,更加印證了自己的想法。
他冷笑着把手上的玉镯摘下來拍到桌上:“看不出來啊,平日裡唯唯諾諾的,竟然有膽子溜出山門,還敢跑這裡來,向還寒,你居然還有這出息呢!這镯子值不少錢,但若我聽到外面有任何風言風語,小心你的腦袋!”
向還寒看着桌上的玉镯,又看了看煩躁的江熄,最後拿起镯子來,選擇不繼續觸江少宗主的晦氣,恭敬行禮後離開。
那個镯子夠買一株血太歲的,也夠他緩一口氣想想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首先當然是把他師父秘密從天淵派接走,然後……大概到最後也還是無路可走。
他摸上門,想起自己原本懷揣着獻祭一般的心來的,但誰能想到這閣主竟是江少宗主,而且硬留下來也是行不通的,因為他知道江熄有未婚妻。
那千金通夥計所說的雙修法,前提是要結魂,人間道結親,修真界道結魂,其意義不言而喻。
結魂需得靈台互識,結魂後能夠使用對方的魂器和法寶,能夠直接進入對方的靈台,某種意義上,隻有真正信任的道侶才能做到這一步。
而江少宗主十九歲時就與靈霄派的大小姐定下婚約,隻是兩人婚期一再擱置,至今未成婚。要是個不知情的也就罷了,而他知道,既然知道便不能做這等違背道德良俗的事情。
有未婚妻還出來雙修,還要與人結魂,真是個毫無責任心的人!而且如此身份的人也不該如此輕賤,若是讓其他門派的人知曉,天淵派的名聲還要不要?
不對,天淵派和江熄與他何幹,不用管。
向還寒手上用力,眼看門就要開了,但他還是說出了想說的話:“少宗主你有未婚妻,即便再想提升功法,也不該與他人結魂雙修,這是……混球才會做的事情。”
“什麼?”江熄把手上的茶杯砸到桌上。
“少宗主,你不該如此。”向還寒梗着脖子又說了一次。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話,向還寒腦袋空了一下,果然看到江熄臉色都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