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還寒的眼裡,結道侶是很神聖的事,從來不是兒戲,但江熄的字裡行間似乎在說,這不過是一場買賣。
畢竟像江熄這樣的少宗主,哪怕日後真的一落千丈了,也不會同他這樣的小喽啰在一起。
想清楚了這點,向還寒這才算真正明白他同江熄如今的關系。他原本一開始想的那些“入贅”、“敬他愛他”的說辭都沒了用武之地,畢竟江熄并不需要這些,他們的道侶關系不僅隻是暫時的,而且還隻是修煉的手段。
向還寒在思考,但江熄在煩躁:“我也不是急着今晚做這種事,你不願意就算了,改天也行。”
說完便給自己倒了杯茶,一仰頭就喝了下去,但是半晌還是沒聽見向還寒說話,他煩躁地命令道:“回個話。”
“我沒有不願意。”剛剛下定決定的向還寒現在唯一害怕的是江熄反悔。江少宗主有可以猶豫選擇的餘地,他卻沒有,所以就算江熄再如何冷臉,如何辱罵,這來之不易的機會他都不能放過,但是心裡還是覺得有絲不對味。
道不出來,但是有點堵。
“奧。”江熄松開了手中的茶杯,然後從身上拿出一本冊子來:“那你看看這個,背過。”
向還寒接了過來,翻開了那冊子,但是眉頭漸漸皺起來:“這是……”
天色已經接近完全黑了,江熄以為是房裡太暗,從櫃子裡翻出一截蠟燭來,吹了下火折子後點燃,桌上立馬籠罩了一層柔和的燭光。
“雙修的心訣,确實長了點。”江熄在燭火邊百無聊賴地彈着指,那火焰跟着他動作搖曳。
半晌,向還寒從冊子裡擡起頭來,支支吾吾了一聲後才說:“我……不識字。”
“哈?”江熄頓了手,斜睨了向還寒一眼,不可置信。
向還寒用手指摩挲着冊子中的字,眉頭緊鎖地赧然道:“也不是完全不識得,但上面這些,我認得不全。”
天淵派的人都知道,巳淵壇的向壇主有一天突然領回一個弟子來,年紀大約十來歲,好像是個乞丐,沒什麼天賦,話也少,拿着當親傳弟子,結果這徒弟居然還是個睜眼瞎?
不過,不認字都能到築基七階,江熄都不知道該不該誇他是天才。
“算了。”心訣近百字,不認識還能怎麼辦,江熄把冊子拿回來:“我還是換個人吧,費事。”
向還寒感受到了江熄的不滿,他急切地抓住冊子的一角:“我可以學,少宗主可否教我一下,我學得很快。”
他有些忐忑,不敢說太長的時間,斟酌道:“兩盞茶的時間,足矣。”
江熄拽了下冊子沒拽動,瞧着向還寒堅定的模樣,索性松了手,重新坐下來,一臉郁悶地問:“你就非得賺這個錢?”
向還寒點頭:“我師父他……”
江熄揮了揮手:“行了行了,還是别廢話了,我就教兩遍,學不會你就滾蛋。”
和念經似的,江熄晃了晃頭,攤開冊子後歎了口氣,心不在焉地一個字一個字指給向還寒看:“心為爐,歡為鼎,以境為體,以神為形,解心釋神,靈随氣行……”
這本心訣中有些句子确實過分直白了,譬如“魂傾色授,目窕心與”,又如“濃思化愛,深憐成慕”,每個字裡都透着合歡宗的調調,江熄讀的牙都酸了。
讀過一遍結束後,向還寒讓江熄停一停,他打算先順一遍,好确定自己哪些字毫無印象。
“這個字如何讀?”他指着一個複雜的字。
江熄看了一眼,回答:“鼎,天淵派祭壇上那個大玩意。”
“這個字又是?”
江熄回:“窕,窈窕的窕。”
向還寒不敢問“窈窕”是什麼,直管嘴裡跟着念了一遍,繼續往下順。
江熄倒沒有再發飙,隻是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樣,後來蔫蔫地又讀了一遍。
“你背吧,我出去溜達一趟。”
江熄撐起身子來,覺得這場景實在太可笑,他花錢雙修,還得教人識字,口幹舌燥得圖什麼?
他一走,向還寒周圍的烏木蘇合的味道變淡了許多,這讓他的情緒終于出現了一絲松懈。
他看向那緊閉的大門,方明白了那掌事人的話,江熄大概也不想通過這種方式修煉,所以才一遍遍地想趕他走。
所以,這是他第一次與人雙修?
月上枝頭的時候,江熄推門而入,明顯早就過了兩盞茶的時間,他手上還拿着兩壺酒,一言不發地放到桌上,然後坐着跟個大爺似的聽完了向還寒的背誦。
雖磕磕絆絆,但一字未錯。
江熄鼓起掌:“這錢是不是比想象得難賺?”
向還寒的臉上透出點紅來。
江熄懶得想向還寒是怎麼背下來的,但有錢果真能使鬼推磨,他随手把一壺酒給了向還寒,然後便自顧自地喝上了。
向還寒看見酒液從他的嘴角流下,江熄的脖子修長,喉結上上下下,發出“咕嘟”聲來,酒似要沖向脖頸,卻被他反手抹掉。
江熄似乎很喜歡喝酒。
“……看着我做什麼?”江熄瞥了他一眼。
向還寒趕緊收回目光,落向自己手中的酒壺。他以前隻接觸過藥酒,但從來沒嘗過,不過他無比肯定自己不喜歡酒,聞到味便會讓他想起街上的醉鬼和曹廷密那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