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熄想說不好吃沒胃口,但是看向還寒吃得起勁,咽下了對這頓晚飯的挑剔,說道:“午膳吃多了,有些積食,”
說着還裝模作樣地揉了揉并沒怎麼隆起的肚子。
吃完飯後江熄要休息一會再修煉,他拿着雷靈根的秘籍繼續研讀,而向還寒像跟杆子一樣站在屏風旁邊,以備有人進房的時候好藏起來。
江熄想讓他做點什麼打發時間,但是又想起來他不識字看不了書,把自己房裡的東西想了一遍,一個個問着。
“會下棋嗎?”
向還寒搖頭。
“作畫呢?”
向還寒還是搖頭。
想起那天向還寒看自己作畫時目不轉睛的神态,江熄從櫃子裡抱出好些畫軸來:“瞧瞧有沒有喜歡的,送你。”
這些畫有些是這幾年畫的,也有很多是年少時候畫的,他打開一副桃林圖回憶:“這是蓬萊派的美人谷,那裡開滿了桃花,我母親從前是蓬萊派的女弟子,帶我去過一次”
他又打開一幅,畫上是一隻個頭不大的狸花貓,它正盯着樹上的珍珍,眼神霸道得很。
江熄介紹道:“這隻貓可愛吧,它是隻野貓,我求了我爹好久才留下來的,結果養了段時間後便沒了蹤迹。”
江熄指着貓的右腿說,笑着說道:“那貓兒哪裡懂什麼靈寵不靈寵的,一直把珍珍當食物,結果被珍珍化成原型踩在腳下,要不是我護着它,它命都沒幾回了。但是這貓死性不改,估計是想自己以後也能變成大貓,總有報仇雪恨的一天。”
仔細看的話,那貓趴着的姿勢确實有些奇怪,畫紙已經有些泛黃,可以看得出這幅畫已經繪成多年,但每一根羽毛都依然細緻分明。
江熄很小的時候就能畫得如此惟妙惟肖,向還寒不禁想,如果他修煉得也是一樣好的話,現在是不是已經是人人敬仰、喜愛的少宗主了。
旁的江熄就沒有一一介紹了,讓向還寒自個兒看,瞧上哪個都能送。
向還寒便在燭光下一幅幅展開看,其中多數都是些山山水水的,在向還寒眼裡隻是有的姹紫嫣紅有的楊青柳綠,無甚太多的區别,于是他想要那幅貓的畫。
“你别說,你和那貓挺像的。”江熄大方地把畫卷起來遞給了向還寒。
這人明知道赢了劉韶要對戰陸尋,還是不知天高地厚地赢了下來,明知道有些話會惹怒自己,還是會毫不猶豫地說出來,一股傻勁。
向還寒沒問哪裡像,大概那貓是野貓,自己是個野孩子。
這次沒有去偏房修煉,若是旁的房間亮了燭火,怕是有心人會窺探。
午後修煉了幾個時辰,到了晚上江熄已經有些撐不住了,全憑着意志撐着,因為明日向還寒不來,他便最好不要嘗試自己去突破。
一更、二更……最後叫停的還是向還寒。
“少宗主您困了,若是再不睡,該有人。”
從一個時辰之前向還寒就發現江熄的眼皮越來越重,但是雇主沒有發話,他一個掙錢的要停下,多少有點鄙視雇主體力的意思。
但是他沒想到江熄這麼能忍,幾次悄悄掐着手心強制醒過來。
“沒事,我原本就不是早眠的人。”話雖是這麼說的,但是江熄站了起來,晃蕩着就走去了床邊,然後閉着眼就開始脫鞋襪和外衫。
向還寒坐到桌邊,支着額頭,也準備休息。
“你不睡?”江熄突然問道。
向還寒閉上眼:“我正要睡。”
江熄有氣無力道:“那就快點過來,磨蹭什麼。”
向還寒不懂“過來”的含義,睜開眼後回過頭看向床上的江熄,他已經躺下了。
見他一直沒過來,江熄又重新睜開眼:“我都說了幾次了,别擰巴,咱們更……都做過,還是你介意跟我躺一處?”
其實江熄困得一點都不想管,向還寒願意挨着桌子睡也好,躺在地上睡也好,他都無所謂,但是向還寒萬一休息不好,明日被外面的人逮個正着,那可就精彩了。
所以他隻能語氣強勢道:“我數到三,不過來我就喊人。”
“三。”
向還寒動了腳步,小聲道:“少宗主别喊了。”
江熄滿意了,拽了拽被子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就閉上了眼:“蠟燭交給你了。”
江熄的床不算小,他卷着被子在床的内側,留了充足的空間。
蠟燭吹滅,窗外沒有月光,周圍的一切都隐沒在黑暗中,向還寒把衣裳墊在腦袋下面,閉上了眼睛。
他明明很困了,但是卻發現自己的五官都十分地活躍。
滿屋的烏木氣息鑽進他的鼻腔,一遍遍提醒他身邊的人是誰,而耳朵聽到的全是自己心髒的跳動聲。
這是第一次在雙修之外,他們躺在一張床上。
有些心猿意馬。
向還寒感覺自己的心跳又重了幾分,他抓着枕下的衣衫,想着自己應該去學一些清心咒,不然似乎有些遭罪,雖然以後不見得會用上。
珍珍為兩人守着門,江熄睡得毫無防備,醒來之後雖然覺得渾身因為修煉有些酸痛,但總歸睡飽了睡足了。
睜開眼,他發現向還寒的額頭抵在自己的身側,身體蜷縮在一起,竟還在睡。
不開口不睜眼的向還寒像一隻乖順的小貓,如何看都是無害的書生模樣。
江熄身邊很少有這種人,修仙之人大多有野心有氣魄,而向還寒隻想活着,這種簡單的理想注定讓他成為不了一個充滿淩厲氣息的人。
江熄本想起床,但卻發現自己的胳膊被向還寒抱着。
“蠢貓,睡覺還想爬樹啊?”
向還寒的眼皮動了動,悠悠睜開了眼睛,入眼就是江熄在看着自己。
困意全消。
江熄好笑地瞧着他的模樣:“你平日都這麼能睡的,這日子可比我滋潤。”
向還寒搖了搖頭,他發現自己離江熄似乎有些近,一時窘迫,趕緊放開後坐了起來。
昨日他久久睡不着,快天亮的時候才沒了意識,哪知道自己在旁人床上睡相這麼差,竟還對江熄動手動腳。
兩人坐在床邊看似默契地穿着鞋襪,實則一個想快點逃離,一個在心裡還憋着笑。
江熄剛一側臉去瞧,向還寒就立馬站了起來,拿着衣衫就走了,可是他還是看見了那紅的不像話的臉。
說幾句就臉紅成這樣,向還寒的臉皮是有多薄。
江熄一開門,珍珍便落到他肩上,一副困倦的模樣,他撫了撫它喙邊的羽毛:“辛苦你了,這是一夜沒睡嗎?”
珍珍點了點頭。
“去補覺吧,沒事了。”
珍珍飛起來的翅膀都沉重了不少,似乎是維持不住化形了,在門前的柳樹便以百鳴大鳥的姿态匍匐了下去,仿若一地黃金。
江熄活動了下脖子:“我先出去幫你引走些人,你不要心急,也别留下什麼馬腳。”
向還寒點了點頭:“謝少宗主。”
“謝就不用了,明日記得來。”江熄沒有回身,腳步已經走下台階:“明日是半月之期,你務必要來。”
半月之期……是雙修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