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回程的時候守誠還在暗自琢磨:“難不成向還寒真去見江少宗主了,這向壇主就不認這徒弟不成。”
守謙回:“這向還寒與少宗主算不上熟識,若真是特意去見了,定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也對。”守誠聳了聳肩:“之前我還聽說少宗主打過向還寒,不過後來又說向還寒以德報怨救了少宗主一命,這真真假假的傳言,也不知道該聽哪一個。”
“少聽少說,多事之秋,你可管住你這張嘴,好端端的剛才提什麼少宗主,就說巡山遇見的不就成了。”
守誠啧啧道:“害,這不是怕人家覺得咱們無理取鬧,大晚上的本就不該走這一遭,這一天天草木皆兵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兩個人走後,向還寒走進了熟悉的院子,但覺得胸腔裡的心髒有些不安分,大概是從碧天峰回來的路上走得快了些,亦或者剛剛有那麼幾分被懷疑後的慌張在。
“我以為你上個月便能回來。”向正雁先開了口。
上個月,是指江熄訂親那日,聞言向還寒沒有解釋,隻道:“遲了些。”
向正雁停下腳步看向自己的弟子:“真沒去見少宗主?”
“沒有。”向還寒肯定道。
他這才把去碧天峰的前因後果都同向正雁說了,向正雁歎了口氣,道:“一盤散沙,勾心鬥角。”
想起那幾個峰主,向還寒沉默了。
小弟子們擠在屋門口,臉上滿是好奇也隻能靜靜的,看見人走近了才一字排開問道:“師兄好。”
向還寒點頭受過。
小弟子們抿着嘴,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結果先頭的一對師徒已經往冰窖那頭走遠了。
“金夫人的性命可是無憂?”
魏齋的娘親姓金,向還寒少時見過,魏齋一家早年受向正雁幫扶,他也時常收到魏齋帶來的一些吃食,但近幾年卻一面未見到。
冰窖還是一如既往地冷,向正雁說話的時候都是白霧:“算不得好,但還好有辦法醫治。”
向還寒本以為是向正雁久病成醫,但當他執意也要探一探金夫人脈絡的時候,再三确認才敢開口:“師父,這和您當年的脈象……有些像。”
向正雁微微點頭,未有反駁,他這弟子在醫術上的一切都是他教的,早已超過他:“這問心蠱的養分是心頭血,心缺血後便會經脈枯竭,需要再造心脈,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是他走過的路,但卻不是誰都能複刻的:“自斷心脈兇險萬分,如今隻能先溫養經脈,等金夫人醒來,再與魏齋商量下為好。”
向還寒收回手,取走了墊在金夫人手腕上的帕子:“那師父,有什麼我能做的?”
“我現在脫不開身,有幾株靈草需要你去蒼山派地界尋找下,但此事不急,你先好好休息。這趟長進不少,這就很好。”
向還寒謙遜道:“還好沒有給師父丢臉。”
向正雁搖了搖頭:“丢臉也無妨,隻是以後先顧全自己的性命。”
向還寒愣了一下後輕聲應過。
“如今是金丹期了?”
向還寒輕輕點了下頭。
“現在門派裡也差不多傳開了,你也無需再遮掩,隻不過凡事不要太争強好勝,不要太招搖,不要被人嫉恨上。”
向正雁還是和從前一樣的話術,但在向還寒聽來,他的師父好像不斷地在放任自己。
“是弟子的錯,但是在生死面前,弟子不得不竭力。”
向正雁歎道:“你想竭盡全力沒有錯,隻是你要知道,你要承擔此事之後的後果,也要承擔那些小人的明槍暗箭,不是誰都能恭祝你修為精進。”
“是師父。”向還寒應道。
“那你後悔嗎?後悔顯露自己的能力救他們。”
向還寒搖頭:“沒有,弟子不會因為救人而後悔。”
放在一個善良正直的人身上,這種回答無可指摘,隻是……
“還寒,你有一顆赤子之心,隻是這份心很少用在自己身上,我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向正雁歎道:“你也長大了,有時候需要自己的判斷,為師能說的也就這些了。”
向還寒認真聽着,但在北疆的那段日子,他們遇到的妖物都是足以要性命的,他不想讓自己拖累他人,也不想讓别人白白在自己面前喪生。
而且他的确想精進功法,修煉無法避開所有人,所以後來幹脆就不掩飾自己的努力。
做人可真是難,明明是憑本事得到的東西,卻還是會被人說不配。
出了冰窖,那些小弟子還沒散去,有一兩個假模假式練劍的,剩下地眼巴巴朝冰窖這邊看。
“離别的時候師父說想收一些弟子,我還以為隻是說笑。”
向正雁在前面走着:“鬼門關走了一趟,醒來發現讓你一個人承受這麼多,讓你無人可依靠和扶持,所有事都隻能一個人扛着,是為師思慮不周。還寒,以後不會如此了。”
“你是有師門的。”
向還寒看着原本悄無人聲的院子變得有人氣,從前閑置的屋子裡也有了燭光,心中思緒萬千。
第二日陸堯生果然召集了各峰各壇的人去,臨走時向正雁讓向還寒盯着些弟子們早訓。
一肚子話在這群弟子胸中憋了一晚,一見向還寒是個好說話的,就一窩蜂上來七嘴八舌問起來。
而向還寒還沒來得及好好認識這些師弟,也不懂怎麼去拒絕這些熱情,于是當他們問起他除妖的經曆時,他隻好淡淡回幾句。
幾個小弟子也算的上聽話,隻是院中的大門始終沒有再被敲響,這代表着議事廳并不需要他去為昨晚的事情作證。
兩個時辰後向正雁回來了,提及門内戒嚴的事,也說起子淵壇和酉淵壇的兩位壇主升為代理峰主的事,另外就是昨晚上在碧天峰發生的事。
“此人是午淵壇的弟子,三年前加入門派,平日沉默寡言極少與人相處,死前靈脈中有魔息,且會天池派、聖火派招式,是誰在背後操縱還要慢慢查。最近如果發現有奇怪舉動的弟子,一定要及時上報。”
小弟子們戰戰兢兢地聽完,一個小弟子忍不住問:“這人和上次刺殺少宗主的兩人有一樣的特征嗎?”
向還寒的眉心一凝。
向正雁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徒弟,然後慢慢朝弟子們解釋道:“還沒有線索能證明這點,但他與崔峰主的死大概有所牽扯。”
說完該說的,向還寒準備去碧天峰見見魏齋,向正雁點了頭,但還是在向還寒轉身的時候說了一句:“他的事情你處理不了,所以我信裡也沒多提。往後也是,你該放下了。”
這裡的“他”小弟子們沒聽出是誰,但向還寒懂得。
“我明白。”他答道。
等人走出去後,向正雁才深深歎了口氣,有些惡人還是需要他來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