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好好修煉,我會好好照顧爹,所以兄長、師父和師兄你們一定要平安回來,阿睦會一直等着你們。”
江熄去未陽城當然那不能一個人去,除了他爹留給他的一衆弟子外,皓天峰和碧天峰也抽調了些人,并将其作為門派任務通知了下去,其他人自願前往,且賞金頗高,是五百靈石。
他不能帶陸堯生的原因跟不帶師從心一樣,即便知道他野心勃勃,但陸長老此人就算奪權也一定會顧及到顔面,不讓天淵派血流成河。至于赤天峰,他們不背後捅刀子就算好的了,聽聞劉韶等人一直在外做任務沒回來,也不知在謀劃何事。
任務發下去後隻有零星幾個弟子報名,這也并不出江熄的意外,他收拾了一堆靈藥,準備啟程。
當收拾到一枚靈戒的時候,他忽然記起來還有一件事沒有解決。
在人鼎盛的時候與人結親,在人衰落的時候棄之不顧,這實非君子所為,所以江熄這段時日一直沒有開口,如今他一去生死難料,還是早些說清楚得好。
玄天峰上的弟子出了幾個自請下山的,其餘都被收入代理壇主劉長老的名下。劉長老向來處事圓滑,仍然讓崔桐住在從前的閨閣中,但一些女弟子見她占着最好的房間自然有所不滿。
崔桐大約明白這些,崔滿頭七一過,她便閉門不出,說是要為她爹抄寫《渡靈經》,實則是想将自己與外界的流言蜚語隔開。
對于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她顯得有些慌張,但還是起身前去開門。
“江師兄喚我過去?”聽見來人的目的,她有些驚訝,驚訝裡還帶着幾分不安。
“少宗主說他不便來女弟子住處,所以請您師姐過去一趟。”
崔桐點頭,摸了摸手上的靈戒。
他們約在毓清閣的梅林,崔桐過去的時候看見江熄在飲酒,身邊無人服侍,身後的夕陽給梅林添了幾分暖色。
而酒杯旁邊的真絲繡帕上放着一枚靈戒。
她的不安得到了應驗,一時愣在桌前。
“師妹來了,坐吧。”江熄拿起離自己遠些的茶壺,給崔桐倒上。
崔桐坐下後目光也一直在看着那枚靈戒,江熄隻好先張口:“近來師妹靜修,門派裡發生了不少事,我要去一趟未陽城尋人。”
“未陽城?”崔桐的目光從靈戒上移開,擔心地看向江熄:“那裡十分危險,師兄要尋何人?”
“是一名能救我爹的大夫。”江熄的指尖觸及溫熱的茶杯,頓了下心神,“楚長老被魔修害死了。”
楚長老死後,陸堯生護送他的屍身回蒼山派,另外江熄寫信又請了當世另一位号稱“醫仙”的孟長老,但孟長老在見到江展後坦言自己隻有續命之法,如今這長老還在天淵派做客。
聞九宴當時也說過,如果楚長老都辦不到的事情,其他人定束手無策。
所以找到裴時并請他來是最後的辦法
聽到魔修再現,崔桐正色問道:“可抓住魔修了?”
江熄搖頭:“與楚長老的一番打鬥引來了兩位壇主,那三人于夜色中遁走,不知身份。”
再說起此事,江熄仍有些自責,想來第一次刺殺自己隻是試探,其實真正的目的是殺死他爹,他竟沒有察覺這意圖,自己竟又着了道,讓對方趁亂而入。
“周峰主十日前出發,如今音訊全無,我得去看看。”
崔桐抿了抿嘴,一臉擔心。
江熄拿起帕子上的靈戒,又一次感歎說:“這戒指的顔色,實在不美妙,配不上崔師妹。”
“師兄别這麼說。”崔桐小聲回道,又摸了下自己手上的靈戒。
“其實就算我沒有挑明,崔師妹應該也知道我與你家聯姻時在想什麼。”
江熄拿起帕子去牽崔桐的手,向靈戒中充入靈力。
“不要!”崔桐想收回手來,但怎奈靈戒消散隻是一瞬的事。
由婚書化成的靈戒,歸還後同歸于靈力,這樁姻緣也就算到頭了。
“崔師妹沒錯,錯的是我這個利用你的人。”
崔桐看着那些灰白色的靈光,眼眶變紅了。
“其實一個男子喜不喜歡一個女子,那女子是能感受出來的。”她愣愣地看着空蕩蕩的手指,說話時一直沒有看江熄:“少宗主說想娶我時,我心中甚為雀躍,哪怕知道大概少宗主多半是為了門派考量才會如此說,但我想的是,來日方長,少宗主與我,定會成為一對佳偶。”
如果崔桐哭還好,她這麼含情脈脈地說話,讓江熄有些不知該如何作答。
以往與那些女子不過逢場作戲,與崔桐的相處也并無不同,他習慣了女子的撒嬌和小性子,卻還不習慣對方的鄭重。
他忽然覺得崔桐的聲音沒有那般令他不适了。
“這麼多年來,我總是希望你能看到我的真心,看見我比您喜歡的女弟子強上幾分,看見我比外面那些莺莺燕燕端莊,看見我那些或許微不足道的好。”她摩挲着原來靈戒存在的地方,聲音越來越小。
“直到我來之前,都有過一瞬間的自私,想着憑借如今可憐的身份死纏爛打,哪怕是背負一些指指點點也甘之如饴。但我并不能給你帶來什麼,财富、地位、靈力,我都隻會拖累你,至于皮囊……你原本喜歡的便是大膽又明豔的人,我怕我強求的終會成空。”她落寞地笑了笑,“喜歡一個人就是如此執着,甚至會自己欺騙自己,可惜師兄你沒給我這個機會。”
别人若說喜歡他,江熄從來都是照單全收,還會在心裡想一句:嘿,本少爺真有魅力。
但是他很少去考慮别人喜歡他什麼,不過無非是身份、樣貌這些,可是他這身份有和沒有其實也沒有多大區别,但若有人直接說喜歡他的長相,他隻會覺得對方膚淺。
那他還有什麼值得别人喜歡的?
“得到我的喜歡也沒有那麼重要,師妹你無需如此。”江熄想了想後說道:“結親一事,其實我有好好想過,是深思熟慮才向你爹請求的,承諾的話也想過要去努力做到,隻是此去兇險,我走後門内定會大亂,屆時師妹的境地也不會好。”
“可師兄你沒有問過我怕不怕,我不怕啊。”崔桐揚起臉來,淚在眼眶裡打轉。
江熄一怔,然後淡淡道:“師妹,我不是良人,你要尋找的是一開始便能讓你的靈戒璀璨奪目的人,而不是去等待幸福。”
後來又說了些什麼江熄也記不清了,因為崔桐一直在拭淚,淚珠不停地落,卻沒有多大的哭聲,隻是抽噎着說她會寫信給她舅舅,說她不日就會離開天淵派,說她想要去行醫救人,說她還想養一隻靈貓。
她哭濕了自己的帕子後又哭濕了江熄的帕子,哭得雙眼比窗外的晚霞還要紅。
一切準備就緒,五峰十二壇的衆人都來給江熄踐行。
飛舟上的弟子們一個個哭喪着臉與飛舟下的師兄弟道别,似乎這一去就是陰陽相隔。
江熄也很想說出些會保證大家平安歸來的話,但是這次前往的人大多是年輕一輩的,最出彩的也就是陸尋了。
江熄往飛舟上看去,看到一個側臉,他正與守誠和守謙打招呼。
向還寒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