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還寒記得自己那次沒閉眼雙修時候的事。
在毓清閣,他們争執了一番後他擁着江熄吻了上去,當時的江熄眉心是皺起的,身體是僵硬的,表情是不情願的,并不像現在如此這般……連眼神都是貪婪又充滿玉望的。
“少……”當向還寒在比較眼前人與從前時,不滿足的江熄已經攬着他的脖子将唇送了上來。
熾熱的呼吸從唇縫間溢出,讓人懷疑曾經那般青澀的江熄是假的。
他的身體是軟的,但吮吸是重的。
向還寒的腦子有些發懵,若不是如此,他不會被一個渾身沒有力氣的人推倒在木桶旁如此對待。
掙脫是很容易的,他也沒有趁人之危的想法,可是……可是太久沒有親吻這個人了,他不屬于自己太久了。
屬于?多麼可笑的詞。
這次僵硬的人大概是他自己,對方的急切讓他跟不上回應,對方的态度讓他有些委屈,還有一線的道德感在撕扯着他,而且自己明明都應該放下了,怎麼還會這麼沒出息地……不想停下。
意識到自己沒出息的時候,向還寒的手推到了江熄肩上。
他一頓再頓,一遲再遲,手指想要握住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前進。
急切的吻,熾熱地落下。唇上軟和的觸感加上遊走在脖頸的手無不昭示着眼前這個人大概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能隻是想找一個發洩口,誰都可以。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因為一個熟悉的場景會記起塵封已久的事情,現在的他和江熄與幾年前在樹下糾纏的兩人有何區别?
狐妖……魅術,一個人的臉雖然不好認,但狐妖的毛色和身形沒那麼難辨别。
江熄居然在同一條船上翻了兩次。
舌尖的挑逗慢慢停止,不知道是不是人累了,向還寒趕緊按住了江熄的肩膀,打斷了這場旖旎。
很令人沉溺,但這算什麼?
對面的人一副癡态和不滿,仍然想要湊近,向還寒背過手去從木桶裡撈來一點水,輕輕彈在了江熄臉上。
癡态的人有一瞬間的愣怔,然後抹了一把自己的臉,再睜眼,水從睫毛上落了下來。
“少宗主,清醒些。”
說這話的時候,向還寒已經站起了身,然後拿着濕漉漉的手也抹了一把自己的臉。
再大的聲音也喚不醒中了迷魂術的人,可江熄卻真得像是被喚醒了一些般沒了癡纏的動作,腿邊的木凳因為他的後退發出難聽的吱呀聲。
他看着向還寒想要扶住自己的手,先一步伸手撐在了木桶前,然後自己掬了一把水潑到了臉上。
漣漪蕩開,水中顯現一個衣襟淩亂的男子,他隻是一眼後便側過頭去。
“那妖女呢?”他出口問完甩了甩頭:“顯而易見是走了。”
雖然隻是一瞥,但他看見向還寒換上了之前在藏春閣時買的衣裳,他混沌地想,這向還寒怎麼還留着這衣裳。
向還寒不知道江熄還記得多少,但大抵剛剛的事情是記得的,所以眼都不敢朝他這邊看。
“你也給我走。”江熄低聲道。
向還寒本也沒期望江少宗主對他的幫助感恩戴澤,隻是驚訝江熄竟然解開了迷魂術。
于是他疑問道:“您沒事?”
“沒事的話我應該在床上躺着都開始做夢了。”江熄大喘氣了兩下,往自己乾坤袋裡掏了掏,身子因着無力依靠在木桶邊,抽空攏了攏自己不整的衣衫:“那妖女施了迷魂術不夠,居然還在飯菜和酒裡下藥,幸好我有所防備。”
他抖着手去倒藥,沒管幾顆,全吞進嘴裡,然後把藥瓶遞給向還寒:“這是崔師妹給的清心丸,那妖女不知道下了什麼勞什子的下作藥,幫我去看看他們。”
他們自然說的是守誠和守謙。
向還寒接過藥:“看過了,他們還好。”
想也知道,這兩人酒沒喝幾口就撐不住了,當是不會露出如他一般的醜态的。
露就露了,可偏偏他還記得一點,剛才他又輕薄了向還寒。一想到這裡,江熄剛有些清醒的腦子又有些迷糊,從腳底竄上來的熱流讓他渾身酥軟,連指尖都是紅熱的。
看出了江熄的窘迫,向還寒指了指木桶:“我要了水,可以試着通過藥浴逼出您體内的藥來。”
江熄看着那桶水,緩緩點了點頭,然後甩開靴子邁進木桶裡。
他撲騰了兩下調整好坐姿,卻發現這水是溫的,并不能讓身上的燥熱平靜下來。
而且水溫還在上升。
向還寒像是沒看見江熄這副潦草的模樣,在乾坤袋中翻找了靈草,選了幾個散氣且藥性不相沖的放進木桶中,它們有的沉入水底,有的飄蕩在江熄雪白的内衫周圍,配合着氤氲的水汽開始一點一點釋放着藥力。
衣衫打濕後貼在身上的感覺不好受,江熄揮動了幾下衣袖,但是它們還是飄了回來,他閉上眼下了逐客令:“我沒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好。”向還寒頂着一頭虛汗繼續輸送靈力,靈力早已見底,他打量了下江熄,最後落下了一道暖身的結界才離開。
從向還寒轉身開始,江熄就努力去辨聽他的腳步聲,直到聽到他的腳步消失在走廊盡頭才重新睜開眼。
暖黃色的結界流轉着華光,向好人還是一如既往地貼心。
他看向水中飄着的衣袍遮擋着的被藥物驅使的地方,隻能伸手生澀地纾解,然後罵了那狐妖幾十遍。
向還寒回到房中後運轉了一個小周天,平複了因為強行催動靈力而造成的靈脈虛弱,然後躺了下來。
這近乎一年的時間裡,他已經學會了放空一切後進入一段睡眠,但今晚顯然無法如他願,連心髒都搗怪,總是難以平複。
這座妖城中多得是半夜不睡的妖,窗外時不時會冒出些狼嚎和蛙鳴聲來,令床上輾轉反側的人更加無法入眠。
向還寒重新坐起身來,低頭看了眼床前的月光,忽然門口出現了聲響。
水滴落的聲音伴随着沉重的腳步,如同水妖上岸。
腳步停在他的門前,向還寒在幽暗的夜裡睜開雙眼。
“水妖”敲響了他的門,但隻有一聲。
向還寒想起從前聽過的故事,說如果夜裡有人喊自己,那莫要回頭,說如果夜裡有人敲響門,那莫要應聲。
可他如今是修道之人,如果門外真的是水妖,他能敲自己的房門,便也能去敲旁人的,但江熄大概睡了吧……
向還寒打開了房門,門外沒有水妖,隻有抱着膝蜷縮在一起的濕淋淋的江少宗主。
“少宗主?”向還寒打量着地上披頭散發,渾身散發着藥香的人,他狐疑有人假扮江熄,但看到他身上還沒散去的屬于自己的結界氣息時又放下心來。
聽到聲音,地上的人有了些反應,仰起頭看向他。
“我不想來的。”他咬着唇,聲音帶着顫抖,“但我難受。”
他縮了縮身子,把頭又低了回去:“我堂堂天淵派少宗主,就算是死也不該是以這種窩囊的死法死在妖城裡,所以……所以你能不能。”
他雙頰滾燙,最後幾個字說得吞吞吐吐:“幫我個忙。”
他知道自己要是日後想要臉現在就得不要臉,可是不要臉的話顯然很難開口,說完之後更覺得無地自容,覺得自己已經死了一回。
“怎麼幫?”
頭頂傳來回聲,江熄攥着濕漉漉的袖子站起來,然後推着面前的向還寒進到房中,用靈力将門關住。
現在的他已經能夠熟練控制靈力去做這些小事,但是體内的靈力有些混亂,讓關門聲大了些,令他心頭一震,讓本來想說出的話吓回了肚子裡。
身邊的結界被加固,他周身的水開始慢慢散去。
向還寒不喜歡雙修,向還寒現在是聲名鵲起的弟子,他也根本不缺靈石了。
向還寒他如今還能幫自己,都是因為他是個好人。
江熄揣起胳膊後退了兩步:“我不方便出面,你幫我……去找個……找個人。”
向還寒瞧了江熄半晌,黑暗遮住了他的表情,可他的語氣冷得吓人:“什麼人?”
江熄察覺出向還寒語氣裡的氣憤來,想來他是瞧不上自己的堕落,但事已至此,開弓沒有回頭箭,他隻能硬着頭皮說:“随便。”
“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醜是美,少宗主都随便?”向還寒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手心都要掐出血來。
原本他挑雙修道侶時還是有些條件的,現在竟然說“随便”,江少宗主還真是為了達到目的什麼都不管不顧的人,是逼到窮途末路什麼都能做出來的人。
“還是要……能湊合的。”江熄低着頭再次蜷縮蹲到地上:“别廢話了行嗎,你現在給我拉一個妖來,他可男可女,可老可少,可醜可美,一舉好幾得!”
“到時候說不定不是被憋死的,死像更難看。”向還寒忽然說道。
江熄聞言肩膀聳動了一下。
“不管你的事。”明明害怕卻硬氣說出的話帶着幾分顫抖。
向還寒的腳尖朝他逼近了幾分:“是,與我無關,我去幫您叫樓下的小荷花妖,她挺喜歡您的。”
“什麼荷花妖?”江熄疑惑地擡頭,然後無奈道:“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