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清晰地聽到了嗓子中咕咚一聲,羅心蓓看向了鄭非。
即使不用擡頭,鄭非也能感受到女孩那震驚的模樣。
“放心,是雞肉。”他說,“輪不到你吃獅子肉。”
。。。。。。
這人有病吧——
趁着鄭非低着頭捏面團,羅心蓓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她撅起嘴,發誓再也不會和他搭任何一句話。
這盤烏咖喱,羅心蓓本來不想吃了。
但這原本就是他分給她的食物。
他坐在她的面前,他吃,還要看着她吃。
這壓力——絕不低于他用一把槍指着她時。
眼前人底細不明,但渾身上下散發的那股氣息都令人想要迅速遠離。
“不想吃?”
頭頂上方飄來幽幽一句。
盡管他的語氣似乎是在問她是或否,但總于一種——“不想活了?”的逼迫感。
“不是。”
羅心蓓搖搖頭。
她擡起頭,他已經在看着她了。
同盟之約似乎遠去,又或者,當羚羊與大型食肉動物定下誓約之後,也得謹防他是不是會随時毀約。
弱者沒有選擇說不的權利。
為了證明自己的信任,羅心蓓又找到了一塊肉。她把它吃進嘴裡,然後在鄭非的面前囫囵咽下。
嘴角微微一揚,鄭非低頭看向盤子。
“是蛇肉。”他這時慢條斯理地說。
“這個可比雞肉好吃多了。”他咽下一口沾了肉汁的面團,笑眯着眼睛看向她。
。。。。。。。
胃中頓時翻起一陣惡心,羅心蓓扭頭對着棚外幹嘔。
吃蛇肉和死有什麼區别!!!!!
“你很輕易相信别人的話?”鄭非還在享受他的食物。
幹嘔的身體幾乎趴在了草席墊子上,羅心蓓兩眼漲紅地扭頭看向鄭非。
她看到他雲淡風輕的表情,慢慢明白了他似乎又在騙他。
“這要看情況。”羅心蓓咽下喉間吐不出任何東西的窒息,她擦走眼淚,慢慢坐直身子。
“在這裡,你說的話會比其他人有可信度。”
她試着提起他們之間的盟約。
“同盟。”鄭非嗤笑一聲。
他想起這個,低頭兀自笑起來。
“是雞肉。”鄭非收起肆意的笑聲,笑眯眯地看向羅心蓓,“我看着她們殺的。”
。。。。。。
他看着她還是一副不信的模樣,攤手:“盟友,不會欺騙盟友。”
他捏着面團,接着閑聊起來。
“學生?”他擡眼瞥向羅心蓓。
“是的。”羅心蓓的聲音幾近默聲。
“讀什麼專業?”
鄭非問到這裡,羅心蓓沉默了一秒。
“英語。”她垂眼盡量不去看他。
鄭非認同地點點頭:“所以你的英語才這樣流利。”
“是的。”
“來肯尼亞之前想過會遇到這些事嗎?”
“什麼?”羅心蓓愣了一下,她反應過來,搖搖頭,“沒有想過會打仗——”
“這裡對華人并不友好。”鄭非吃着東西說,“尤其是選舉期。”
“哦——”
空氣在此陷入了一絲沉默。
“有男朋友?”鄭非又問。
羅心蓓吸了一口氣。
她耐心回:“分手了。”
“為什麼?”
羅心蓓看向鄭非,她對他臉上那股對于問出隐私問題卻還要得到答案而有的等待感到無語。
“這是我的隐私。”羅心蓓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你是中美混血嗎?”她緊接着又轉移了話題。
“我的外婆是華裔。但她有一個泰國的丈夫。”鄭非和盤托出,“我媽媽是中國人與泰國人的後代,準确來說,我是美國人與泰國人的後代。”
“哦。”
羅心蓓點點頭。
借助他的回答,她終于認真看清了他的模樣。
他看起來,的确有一絲東南亞的長相。
麥色的皮膚,立體的眉骨。
濃黑的眉毛,還有東南亞人種才有的略厚的嘴唇。
瘦削鋒利的下颌線,随着每次的咀嚼都可以看到颌角的形狀。
隻是那雙眼睛像箭,仿佛會一箭貫穿人的内心。
令人壓力山大——
幾個小時之前還打算一槍崩了自己的人,現在還這樣若無其事地聊天。
羅心蓓不再與他搭話了,她低下頭去,認真吃掉她的午餐。
借助低下的腦袋,眼睛偷偷擡起,羅心蓓看到了鄭非手背上的紋身。
她順着這個合攏的翅膀紋身,一路看去了他的手臂。
他的手臂有着常年從事重量訓練才有的線條。粗、壯。
他有很多紋身。
翅膀、字母、數字、或是動物。
整條右臂幾乎像打滿了logo一樣,很少看到大片空白的區域。
各式各樣的紋身,從手背一路紋進被黑色T恤袖子遮擋的地方。
而他的左臂,隻有幾個零星的文字類的紋身和一隻鴿子。
泰國人——
她想起他剛剛說過的話。
不知道田一諾有沒有在泰國蘇梅島渡過的熱戀期中發現她失蹤了。
羅心蓓開始對着鄭非左手手背的經文紋身發呆。
“去過泰國嗎?”鄭非突然張口。
羅心蓓恍然擡頭。
“沒有。”
“為什麼?”鄭非頭也不擡,“聽說中國人很喜歡去那裡。”
“呃——”
「Lady boy,freak show,buddhism,or murder。」
想起對田一諾激情開麥泰國刻闆印象的這句話,面對一個半泰國人,羅心蓓心虛地低下頭。
“太熱了。”她小聲說。
她吃了一口面團,趕緊轉移話題:“呃——你真的吃過蛇肉嗎?”
盤子已經吃光,鄭非擡頭看向羅心蓓。
“是的。”他點頭,“在西點軍校時我們曾進入過亞馬遜訓練,沒有食物,有什麼吃什麼。”
。。。。。。
他真的吃過蛇肉——
想吐的心又起來了。
“哇——”羅心蓓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你真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