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早上七點五十八分。
夏自野醒了,并且醒得很莫名其妙。睜眼那一瞬他還以為今天是訓練日,結果轉頭看了眼客廳的天花闆,意識才緩慢歸位。
啊,我原來是放假了。
沒有鬧鐘響,也沒有習熾的消息。
他翻了個身,垂了垂自己的後背,昨晚因為太困了,居然不知不覺在沙發上睡着了。
他擡起頭,視線在客廳裡晃了一圈。
然後,夏自野一下子坐起。
陽光透過窗簾縫隙斜灑進來,落在茶幾上的那幾本心理學書上;牆角那兩盆綠植已經長得生機勃勃,甚至還多了一隻小噴壺;廚房台面上擺着兩個陶瓷調料罐,是習熾帶過來的,說是獨家秘方。
甚至連門口旁邊,都多了雙男士拖鞋,和他的不一樣,而是放的規規矩矩的。
好像不知不覺,這裡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家”了。
夏自野不禁有點恍惚。
在他沒察覺的時候,有另一個人的氣息,像潮水一般,一點一點滲透了整個房子。
他盯着那雙拖鞋看了好一會兒,眼神裡浮出點說不清的落寞。
突然,門鈴響了。
“叮咚——”
夏自野一激靈,幾乎是瞬間沖過去開的門。
門外,習熾穿着一件舊牛仔外套,頭發有點亂,像是剛從山溝溝裡出來似的,一隻手拎着袋子,另一隻手裡,居然拎着兩條還撲騰着的大魚。
“你昨晚去哪了?”
夏自野站在門口,眉頭擰得緊緊的,質問擔憂的話剛出口:“你——”
“水庫。”習熾打斷他,笑着舉了舉兩條大草魚,“昨天想給你換換口味,就去釣魚,結果不小心把鑰匙掉水裡了,手機也沒電了,幹脆我就直接走回來了。”
夏自野愣了愣,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嘴角扯了一下,“那你嘴也沒帶嗎?找個農戶說一下也行啊。”
“那邊人煙稀少,而且我已經記住教訓了。”習熾聳聳肩,把袋子往裡一遞,“今天早點來,給你做頓魚大餐。上次你說你愛吃辣,那今天試試水煮魚?”
“你搞得我像是你家的貓。”
“那親愛的小貓小貓,你要吃魚嗎?”
“……”
夏自野被他噎了一下,臉有點燙,轉身讓開門,“行吧,勉為其難。”
習熾剛要進廚房,忽然開口:“哎,我這衣服有點髒,剛才那條魚還濺了我一身水。我現在也沒鑰匙回去換衣服……”
他說着,擡頭看向夏自野:“所以,我能借一套你的穿一下嗎?”
夏自野斜睨了他一眼,果不其然發現他的衣領上站着些泥點,左側胳膊都濕透了,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嗯……行吧,看在兩條大活魚的面子上,跟我來吧。”
他帶着習熾走到卧室,打開衣櫃,翻翻撿撿了好一通,才勉強找出件不知道多少年之前的體恤衫和短褲。
看着面前有些舊的衣服,夏自野有些後悔自己之前因為不愛洗衣服,每次都穿兩天就扔了,導緻現在手上沒有多少件衣服了。
“你先試試這件吧。”夏自野說完還上下打量了習熾一眼,應該可以穿上吧。
然後就把衣服遞了過去,順手貼心地關上了門。
門合上的一瞬,習熾垂着眼,站在夏自野的卧室裡,整個人忽然安靜下來。
光線落在他側臉,仿佛模糊了那副溫柔和善的僞裝。
鑰匙是他故意丢的,手機有電隻是他不想發信息而已。
習熾站了一小會兒,轉頭看向房間。
桌面整潔,床鋪簡單,牆上貼了幾張賽道圖。抽屜沒有鎖,他拉開看了一眼——是些耳機、遙控器、以及幾瓶封口松動的藥。
借着他又看向了衣櫃的最下層。
那裡藏着一隻小收納箱,蓋子沒蓋嚴實,角落露出一截,一件顔色鮮亮的毛衣。
不像是夏自野會穿的風格。
習熾看了一眼,又慢慢蹲下,指尖撫過那塊織物,然後慢慢抽了出來。
下一秒,他收回了手,把衣服重新疊好放回了收納箱裡面,目光一寸寸地冷了下來。
黑暗像潮水一樣從他瞳孔深處漫上來,溫柔褪去,隻剩下濃厚暗沉的占有欲。
這個地方,這個人,他費盡心思地滲透進來,不是為了和别人共享的。
習熾站起身,把那件夏自野給他的衣服拿起了,又低頭看了一眼鏡子裡自己的臉,幾秒後,他又重新換上了那副讓人熟悉的“随意又溫柔”的笑。
衛生間“淅瀝瀝”的水聲停了,夏自野擦幹臉,打了個哈欠。
“我把衣服丢在髒衣簍裡面了啊。”客廳方向傳來習熾的聲音,還是那副溫溫的調子。
“嗯。”夏自野回了聲,随手抹幹頭發,走到客廳,遙控器一按,電視裡正播着一部老港片,打鬥聲震天響。
他窩進沙發,還沒坐熱,廚房方向突然傳來一句:
“野哥,剪刀在哪來着?”
“在……”他條件反射地轉頭,然後整個人“啪”地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