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姝趁着小年到家的,每次回來必要擔任“打掃”一職,這是她從學校就盼着的事情。
這時候的她還是對做家務充滿了憧憬,不過,今還沒做完家務,宋景浩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說是宋家的老爺子宋瑞峰要過生日,湊個熱鬧,大家歡聚一堂,随意暢飲。
時姝挂完電話冷哼了一聲,難怪,從學校回來就沒見到媽媽,原來又是在底下給姓宋的一家人當保姆呢。
宋景華從來不參與這種事,他都是人到齊了才踏進家門,這種情況多半是在他熟稔的光棍哥們家談天說地,時姝真不知道有什麼好說的。
時藜還躺在炕上閉目養神,因為前一天陪着弟弟出去買過年的衣服,走了一天的路哼哼唧唧。
時姝洗了把手,把冷氣傳給時藜,企圖叫醒時藜。時藜睜着惺忪的雙眼,氣的龇牙咧嘴,反手就是一巴掌。
她們高三畢業兼職買的電動車被祁茉騎到宋瑞峰家了。
她們隻能騎着家裡幾年前買熱水器送的破電動車姗姗來遲,隻見宋老爺子的炕上高朋滿座,把酒言歡,唯獨沒有她們二人的位置。
宋景浩的兒子依舊仰仗家世,背景豐厚,以紮實的親孫子的名号穩居第一,肥胖臃腫的身軀霸道地守着在炕頭的最裡面,像一灘爛泥,享受着他奶奶給他的VIP的最高待遇。
潘秀榮揚着手裡的筷子,對她面前的客人殷勤地捯菜,尊卑又禮貌。
潘秀榮的姐姐呷了一口飲料,看着時姝跟時藜,笑眯眯地說,“嗳,讓她倆個上來吃飯吧,站着做什麼?”
“哎呀,不用,在正間桌子給她們留的菜,有的是!”
潘秀榮仰着臉拒絕了。
時藜站在地上,聽着打小就不喜歡她們的假奶奶胡言亂語,望着炕上吃的火熱的一群人,氣不打一處來。
時藜悶聲不吭,又轉頭瞅了瞅正間地上的桌子,哪裡有什麼菜啊?除了涼拌的粉絲黃瓜,剛炸出來的丸子,其他的還有什麼?還有什麼?!
這就是潘秀榮嘴裡的有的是?怎的,現在還流行過賤年?沒有菜讓我們學老牛啃木頭疙瘩?
時藜本來就沒有休息好,加上這一番窩囊,算是氣飽了,擡嘴便是一句“不吃了!”
“怎麼不吃啦?”門外祁茉炸着雞柳,不明就裡。
“都沒有我們的一席之地,難不成吃空氣?”
“地上桌子沒飯不?”此聲一聽便是宋景華,他正好從外面進來,瞪着兩隻能戳死人的眼珠子,厲聲斥責。
“你說有飯,那你自己吃吧!”
“不吃拉到,愛吃不吃!慣得些毛病!”
時姝皺着眉頭不悅,但凡繼父态度好一點,她也不至于如此厭惡。
“真是搞笑,就這慣毛病?就這還嬌生慣養?沒見過世面!”
“餓幾天就知道什麼飯香了。”
“回家吃泡面也比在這吃這頓上杆子的飯強!你家的飯,吃一頓真是奢侈,看出來了,就這飯,就這架勢,豬吃着都香!”時藜生氣地撂下一摞話,甩手走了。
時藜就這樣,年輕氣盛,沒有時姝穩重,怒火沖天的時候,什麼話都講的出來,隻顧得自己發洩了。
倒是還行,這種方式未嘗不是一種減少生悶氣損害身體的行徑。
時藜走的時候,祁茉正在炸雞柳,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也不好意思接時藜的茬,說也不好,不說也不好,隻能默不作聲,任由孩子離去。
潘秀榮的姐姐隔着窗戶打量着離去的時藜,随口問了一句。
“陳,怎麼了?”
“陳”,又一次聽見這個小名,時姝心裡一陣不舒服。
不知道宋景華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個小名。他們都叫他“陳”,在她看來,那是在贊美他守舊的思想跟墨守成規的大男子主義,就像父親時書小名叫“圈”一樣,是在暗指父親精神狹隘,走不出心中的那個圈,也像大伯叫“良”一樣,在影射他沒有良心,虛與委蛇。
時姝至今也想不通,為什麼時章沒有被刻上小名,在她有限的片面的理解上,她把這種原因歸結于知識分子是值得受人敬仰與愛慕的。
“哎呀,管她們做什麼,吃飯吧!沒有涼水了啊,這熱水湊付一下,涼涼再喝,前幾年那個暖瓶讓老大一腳……”潘秀榮絮叨着,就像得了阿爾茨海默病的患者,每日一問,我的名字叫什麼一樣。
沒有涼水喝是因為那個被時姝從初中就打破的不保溫的暖瓶,也真是奇了怪了,每逢有人喝涼開水,她必定會重複一遍。
時姝快速地跟在時藜後面,生怕走得晚了又聽見什麼不該聽見的,玷污了生來的一副好耳朵。
時藜瞥了一眼宋景華,嗤笑冷哼:“神奇什麼?不抽煙,隻會喝一點酒,不刮胡子,不刷牙,那點人模樣邋遢的上不了台面,從來不上桌吃飯,你比我強到哪裡去?”
“你小點聲,還好出來了,不然被聽見了免不了一頓挨呲……”時姝揪了揪時藜的袖子,生怕她再說下去什麼大逆不道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