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她這個時候出現在謝筠馬車裡好像有些奇怪。為什麼奇怪她也說不清楚,總之直覺告訴她,不能被何羿看見。
桑濃濃一心想躲他,顧不上别的。
謝筠又試了一次,試圖把自己的衣服從她手裡扯出來,未果。
桑濃濃手勁很大。
謝筠搶不回衣裳,幹脆作罷,直接擡手掀起車窗的簾子。
謝筠看向車廂外的人,“何二公子,别來無恙。”
桑濃濃往他衣袖更深處躲了躲,無意間碰到他的腿。
謝筠右手不動聲色地罩在她腦袋上,寬大的衣袖底下拱起的那一團瞬間就一動不動了。
他的手很大,像一頂帽子,完美地籠罩在她頭頂。
馬車外,何羿帶着笑意的聲音傳來,“宮宴都快開始了,長公子怎麼才來?”
“從菩提寺回來,路上遇見野貓碰瓷攔路,半天趕不走,耽擱了些時間。”
謝筠不愛騙人。
桑濃濃在暗處動了動腿。
何羿了然道,“看來連野貓也很懂得挑選主人,和人一樣。”
謝筠勾了勾唇,“人可比不了,人選錯了萬劫不複,貓不會。”
何羿笑了起來,“長公子說的是。”
他站的不遠不近,目光往下一掃,就從車窗窺見了一抹顔色。
何羿對桑濃濃的印象頗深,以至于對她耳上那對尤其襯她的耳墜也記憶深刻。
謝筠寬大的衣袖幾乎遮住了桑濃濃大半個身子,隻一截耳墜上的珠玉流蘇沒能完全遮住。
但是這流蘇正好謝筠玉佩的流蘇挨在了一起,顯得十分和諧,色彩宛如春日落花。就像他玉佩上本來就有的。
何羿眼神變幻,他頓了一頓,忽然道, “本公子前兩天在潇樓,偶然遇見桑姑娘,請她喝了兩杯酒。不得不說,桑霆的女兒,脾氣和桑大人一樣烈。”
謝筠唇邊溢出淡笑。他的笑總是如此,完美無缺,沒有人氣,仿佛沒有什麼能讓他真正在意。
他衣袖不動聲色地将那晃人心神的珠玉也遮擋, “我想何二公子要找麻煩,還是得找桑大人。朝堂恩怨和一個小姑娘可沒什麼關系。”
君子論調,這是謝筠一貫作風,換做是誰他都會這麼說。隻憑這點說明不了什麼,所以,也聽不出他對那位桑姑娘有什麼特别的維護。
何羿神色莫測,他收回視線輕笑道,“長公子說得對。時辰不早,我先走一步,晚宴上見。”
謝筠放下帷簾。
桑濃濃屏氣凝神,認真聽着馬車外的腳步聲。
走了嗎?
她悄悄松了口氣,慢慢放松下來,才聞到呼吸之間盛滿的香氣。
是謝筠身上的味道。
他身上的香味比手帕上的濃郁多了,桑濃濃忍不住悄悄吸氣。
她剛才隻顧着躲藏,沒顧上自己什麼姿勢。
桑濃濃伏在謝筠膝上,半個身子都貼着他的腿。
謝筠感受到腿上的溫度,溫暖、柔軟,像被雲朵包裹一般。另外,隐約還有玲珑有緻的曲線。
這讓他有些心不在焉,謝筠等了一會兒見她還沒有要起來的意思,終于低聲開口,“還不起來嗎?”
他的語氣沒有責怪的意思,一如既往地平和。
桑濃濃被他身上的味道勾去心緒,不小心走了一點神。
聽到他的聲音,桑濃濃連忙爬起來。剛才那樣久了有點累,她臉頰因為呼吸不順透出绯色,還有些喘。
“實在抱歉。”
她正要起來,發髻上一支蝴蝶簪子被他的袖子拂落了下來,掉在他腿上。
桑濃濃又小聲道了個歉,将簪子撿起來。
随後她總算起來坐好,理了理衣裙。桑濃濃平複了一下,深深呼吸,“多謝長公子。”
謝筠道,“無礙。”
桑濃濃感覺到他目光淡淡地從她身上掠過,從頭到腳。
桑濃濃被他看的有些心虛。
人在心虛的時候總是很忙碌。桑濃濃整理好衣擺,又理了理頭發。
她擡手摸摸發髻,想把簪子戴回去,但是沒有鏡子,她不知道這個該簪在哪裡,她手又笨,一直以來都是青蘿幫她梳妝的,待會兒還要進宮,她怕自己弄不好反倒把發髻都弄亂。
桑濃濃瞄了眼謝筠,想讓他幫忙又不好意思開口。欲言又止地偷看了好幾眼,還是不敢說。
直到謝筠看過來。
他的視線總是讓她不自覺地緊張,被他這麼一看,桑濃濃攥着簪子立刻小聲交代了自己的意圖。
“那個,長公子,能不能請你幫我把這個簪子戴回去?”
若是陸翡在這裡,一定會輕嗤一聲拙劣。
謝筠自然也不喜歡在他面前耍手段的人,但也許是桑濃濃長了一副合他心意的眉眼,又或者是她神态清澈,看起來是真的有點笨。
謝筠接過她手上的簪子,桑濃濃朝他身邊挪過去一點,配合地低下腦袋。其實她不低也沒關系,謝筠坐着也比她高許多。
謝筠雖然第一次做這種事,但他勝在聰明。觀察了一下她發髻上其他發飾就大概知道發簪該怎麼戴了。
謝筠的手碰到她的頭發,隻覺得觸感像小動物的毛發。
她的頭發順滑柔軟,宛如銀狐的皮毛,不怪簪子容易掉。
桑濃濃垂眸看着謝筠的衣擺刺繡,她的裙子和他的袖子挨到一起,若即若離。桑濃濃感到頭上的簪子穩穩地戴回了原來的地方,很快就好了。
她擡手摸了摸,朝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多謝長公子。”
桑濃濃感覺謝筠并沒有姐姐說的那麼可怕。
謝筠幫了她,在她心裡已經算好人了。反正比何羿好了不知多少倍。
不過,她還是希望長公子不要想起她撞見他更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