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濃濃直到坐到宴席上,桑婧雪還在纏着她不停地問。
兩個人一起坐在後排,桑濃濃剝了一個橘子,掰了一瓣塞進她嘴裡。
總算安靜下來。
桑濃濃輕輕歎氣,從頭到尾小聲和她解釋了一遍。她說的都是實話,桑婧雪卻狐疑地看着她。
“你騙人。”
桑濃濃掰了瓣橘子塞自己嘴巴裡,“我沒騙你,就是這樣的。”
桑婧雪還是不太相信。
“你知道以前也有姑娘當街攔過長公子的馬車嗎?那小女郎崴了腳,跌倒在路中間攔的,大白天人來人往好多人看着。結果長公子不但沒幫人家,還對駕車的侍衛說,碾過去。”
桑婧雪說的繪聲繪色,桑濃濃聽得睜大眼睛,“這也太沒人性了。”
“隻是吓唬人而已啦,當然沒有真碾過去。”桑婧雪維護道,“你想,長那麼好看的人怎麼可能會這麼壞呢。”
桑濃濃對她的美貌論不置可否,“然後呢?”
“然後……”桑婧雪努努唇,“那位貴女的爹第二天就倒黴了。”
桑濃濃了然,“這很顯然是特殊情況,我又不是,沒有可比性呀。”
她最瞧不起這種為了自己的仕途和利益不惜出賣自己女兒的爹了。
“我看那個攔馬車的姑娘也是被迫的。”
桑婧雪點頭。
“不過,我還是覺得長公子會順路帶你有點奇怪。”
她真誠地問,“你應該不是故意弄壞馬車的吧?”
桑濃濃無話可說,直接再拿一瓣橘子堵住她的嘴。
她哪有這麼神通廣大,知道謝筠什麼時候會經過。
好在宴席漸漸開始,桑濃濃轉移話題,終于讓她安靜了一會兒。
沒過多久,皇後娘娘款款而來。長裙曳地,儀态萬千,烏發挽金簪。
皇後一雙鳳目總含着笑,端莊威儀。
因着春光無限,宴席設在園中。皇後娘娘走來時,晴空之下百花更生色,一舉一動無不華美尊貴。
桑濃濃倒不是第一次見皇後,但每每見到還是會被驚豔。
她覺得皇後娘娘身上有一種流光溢彩的美,皎若月光,十分迷人。
桑濃濃宮宴來的少,所以還是覺得挺新鮮的。有些看過的東西再看一遍也不覺得乏味。
桑濃濃和桑婧雪東扯西聊了一會兒,以為桑婧雪不會再問謝筠的事了,結果她不知不覺又扯回了剛才的話題。
一會兒問她在馬車上和謝筠聊什麼,一會兒問長公子的馬車是不是很大很舒服。
在桑濃濃被問得頭疼的時候,一位小宮女來傳話,把她叫走了。
桑婧雪道,“估計是我爹有事找我,桑濃濃,我先去一下。”
桑濃濃點頭。
這會兒正好皇後娘娘暫時不在,堂姐離席以後雖然沒人煩她了,但桑濃濃一個人待着也無聊。
她坐了會兒,本來也打算離開宴席,逛到别處透氣氣去。結果無意間低頭,才發現自己的玉佩不見了。
上回在禦史台就掉了一次,怎麼又掉了。估計是活扣壞了,早知道讓青蘿幫她修一下了。
桑濃濃摸了摸空蕩蕩的腰帶,正準備去找,剛才傳話的小宮女又來了。
“桑姑娘,桑大人找你過去。”
桑濃濃啊了聲,隻能先放棄尋找自己心愛的玉佩。
她本能覺得父親大人找她沒什麼好事,事實也的确如此。
剛過去桑霆就對她說,“陳氏三公子陳述,在湖邊的靜心亭,你過去認識一下。”
說罷将一個盛放着酒壺的托盤遞給她,示意她端過去。
桑濃濃老大不願意,輕聲抗拒,“爹,我好歹也是你親生女兒,千金大小姐,怎麼讓我親自給别人端酒壺。”
桑霆瞧她一眼,發出一聲不明意義的笑, “那你空手過去吧。”
空手好像是有點尴尬,帶宮女一起過去也奇怪。算了,端就端吧。
“陳述此人雖然重利,但做人做事有自己的底線。夠聰明,也有擔當。光這三點就甩許多世家的草包公子幾條街,所以我讓你接觸。嫁給他就算不夠幸福,至少也不會受太多的委屈。”
桑大人耐心地分析給她聽,“你的婚事,我最看中的是他。那份名冊我想你也看不明白,你不聽我的,就隻能聽族中長輩的安排。比起那幾個老東西,總還是你爹我比較可信,你說呢?”
桑濃濃低頭看着懷裡晶瑩剔透的酒壺,沉默不語地點點頭。
那是自然。
雖然桑大人對她很嚴厲,永遠都是兇巴巴的,不像對姐姐那樣溫柔寵愛。
桑濃濃反抗他不服他,但整個桑家唯一讓她可信可靠的人也隻有父親。
“去吧。”
桑濃濃沒說什麼,端着酒壺聽話地朝對面走去。
比起一開始不平的憤怒,桑濃濃現在已經冷靜了許多。
或許是明白這該死的婚事終究逃不掉,心底有了些妥協的意味。
好歹不是嫁給老頭子,也不是做妾。不然她也是甯死不屈的。
反正無論如何都要被安排,桑大人為她争取至少的是最好的。
至于上次父親說讓她追謝筠的話,桑濃濃根本沒放心上,她知道桑大人是随口說的,她也沒那麼傻。何況對于謝氏長公子,還是遠觀的好。
桑濃濃胡思亂想着,沿着石道一路走到一座八角亭。
湖水蕩漾,岸邊一棵梨花樹開的正盛,樹枝招展,一半伸進了亭子裡,構成一幅畫。
八角亭中,何羿與謝筠的交談剛結束。
翊王殿下對謝筠一直有拉攏之心,何羿雖與謝筠互相看不上,但作為翊王的左膀右臂,他還是會時不時朝長公子遞橄榄枝。
謝筠将酒杯遞至唇邊,飲下一口。
謝氏一直以來效忠陛下,維護皇權。如此龐大的族氏發展至今,盤根錯節,忠心早就不純粹了。
陛下一旦起了忌憚之心,不拔除心裡的這根刺,謝氏早晚有一天要為皇權獻祭。
謝氏之中有人效忠翊王,無疑是對陛下的背叛,這是帝王無法原諒的。
要保住族氏,必須尋求退路。謝筠為向陛下袒露忠臣之心,不惜親手掃清族中異心者。
謝筠這兩年動了許多旁系,也順勢除掉了很多翊王耳目眼線,給翊王殿下放了不少血。
翊王視他為眼中釘,但更想拉攏他。他對謝筠的欣賞大于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