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誰不好,怎麼就穿成敖丙了呢?
沈何目光呆滞地躺在龍族三太子三百平方米的貝殼床上,數不清這是第多少次發出的疑問。
他望着床頂正對着他挂着的一串小貝殼做的風鈴,貝殼風鈴在水紋裡晃晃悠悠的,恍惚間叫他生出一種自己還是襁褓嬰兒的錯覺。
不對,照龍齡來算,如今的敖丙龍筋健在,尚在三百歲左右,确實還是個寶寶啊。
沈何寶寶輕輕歎了口氣。
“三殿下、三殿下!”
就在此時,一隻背着蟹殼的水族舉着蟹鉗咋咋呼呼地跑進來,站在寝宮外的水簾禀報,“那個倆包子頭的紅孩兒又來了!”
倆包子頭的紅孩兒……紅孩兒不是西遊記裡的嗎?
沈何腦子慢悠悠地轉了一圈,呵呵道:“是倆丸子頭的紅衣服小孩吧。”
蟹将支起的兩隻眼睛眨了眨,呃了半天,說:“是吧,就是殿下天天偷看的那個,小的肯定沒看錯。”
什麼叫偷看!
“我那是……”
沈何想為自己辯解證明,從床上坐起來卻發現他人身太小,在三百平方米的貝殼床上根本對不上蟹将的視線,自然無法讓蟹将看見他真誠正義的眼神。
沈何:“……”
哎,算了。
他不甚熟練地在心裡默念着法訣,終于在念到第十遍的時候身體微微發熱,然後眨眼間化成一條藍白相間的小龍,自漾漾水波中遊飛了出去。
蟹将任務完成,搓了搓蟹鉗正準備離開,轉頭卻撞上了一道人影。
看清來人後,蟹将立馬恭恭敬敬拱鉗拜道:“秋先生。”
——
“啊!”
沈何一手捂住自己的龍角一手捂住自己的嘴,雖說他穿過來已半月有餘,但在控制龍身上依舊不得要領,一出海就一頭撞到了海邊的岩石上。
——可誰讓他别的法訣還沒變身說得利索呢,比起徒步走出海底三萬裡,撞這麼一下根本不算什麼。
他揉了揉自個兒可憐的角,小心縮到岩石縫上。
托某吒的福,為了合理安全地探查敵情,沈何至少在掌握龍身大小的法訣上熟練非常,在離開海面的瞬間便能變成常人小指的長短,随便哪裡都能藏,大大為他的探查工作提供了便利。
沒辦法,誰讓他偏偏就穿成了敖丙,敖丙其龍,作為哪吒割肉還母、剔骨還父從而重塑蓮藕身開啟殺神路的重大轉折點,死狀之出名,華國人民無一不知啊。
那可是扒皮抽筋!
而如今本要承受扒皮抽筋命運的敖丙消失得無影無蹤,異世而來的沈何莫名其妙取而代之……這麼光榮又沉重的任務,沈何傷不起!
比起什麼劇情什麼封神,保住小命……算了,能讓他死得痛快也行啊!
一旦想到自己悲催凄慘、時日無多的未來,沈何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又弱弱縮了縮身體,像一個擠扁的Ω匿在石頭縫裡。
别的不說,哪吒畢竟是靈珠子轉世,天生神力,要想不被察覺,他隻能謹慎謹慎再謹慎。
哪吒會對一條龍警覺,但絕不會對一條毛毛蟲施以關注——這是沈何潛伏五天得出的結論,他的躲藏功夫已爐火純青!
總之,按照他的計劃,待他細細觀察哪吒幾日,摸清了他的脾性,再想辦法以一個真善美的形象出現在他面前,與之交好,如此說不定就能打消哪吒抽他筋的念頭。
小英雄哪吒,你應該隻殺壞龍不殺好龍吧?
沈何一面琢磨着,一面小心翼翼從岩石縫邊探出小拇指指甲蓋大的龍腦袋。
這幾天哪吒基本日日都到東海畔打坐,常常一坐就是一下午,既不戴着混天绫在海裡洗澡,也沒做什麼挑釁水族之事,仿佛隻是看中了這片風水寶地,喜歡來修煉而已。
可惜沈何不知道哪吒鬧海的具體時日,在摸清楚哪吒的性格前更不敢輕舉妄動,隻得膽戰心驚提心吊膽地悄悄瞅着,以待合适露面的時機。
但……
小龍腦袋不禁往石縫外抻了抻,不對吧,一般蟹将來報後的哪吒都是在這裡打坐的啊,怎麼他看了許久也沒找到人影?
難道他今天換地方了?
“在看什麼?”
清亮溫和的少年聲在身後響起,沈何甩了甩龍尾巴,心道關你屁事。
“是在找我嗎,”少年沒等到小龍回頭,似是耐心告罄,不客氣地擡指捏住了龍身,将他輕而易舉地提溜起來,“你是什麼東西,龍和毛毛蟲的雜交子嗎?”
他語氣疑惑又認真,仿佛當真在好奇,沒有半分侮辱的意味。
沈何尾巴一頓,意識到身後人是誰的瞬間整條龍都麻木了,龍身僵硬得像死了三天。
“不要裝死哦,”哪吒把他握在手裡,大拇指輕巧地扭過小龍的頭,讓他和自己對視,“你每天都來監視我,從第一次,我就發現了。”
沈何:“……”媽媽,我想回家。
哪吒長年舞刀弄槍的指腹生了繭,粗糙的觸感狀似親昵地撥弄着沈何的龍角。
明明他此時應該才七歲,卻有一張俊美無俦雌雄莫辨的臉,離沈何那麼近,幾近尖銳的漂亮仿佛很輕易地就能迷惑他的神智。
可沈何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