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該從哪吒嘴裡說出來的話嗎?
冒牌貨先一步緩過神來,沈何一眼就辨出真假,他也就沒有再裝的必要了,獰笑道:“李哪吒,沒想到你也會說如此谄媚的話。”
聽起來像是認識哪吒很久了。
哪吒因他有意模糊語意的話眉頭皺起來,他對無所謂的人和事向來沒有好臉色,“關你事嗎。”要不是沈何還在,他一乾坤圈就扔過去了。
“不過,我今天的目标可不是你。”
冒牌貨用敖光那張周正俊氣的臉做出陰間狡詐的神情,沈何嫌棄地後退一步,沒好氣道:“你嘀嘀咕咕什麼呢,故意扮作我父王到底要幹什麼?”
“幹什麼?”冒牌貨眸中閃過一絲狠毒,瞬間化作一團黑霧缭繞的不明物直沖沈何撞去,口中模仿敖光的嗓音也變得粗啞難聽,“自然是要你的命——”
哪吒臉色一寒,臂上乾坤圈應他心念朝黑霧打去,竟是打了一個空。黑霧并非實體,直直穿過沈何的身體,旋即留下一陣久旋不散的怪笑消失殆盡。
“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哪吒神色焦急地扳過沈何的肩,對上沈何懵然的目光,下意識道歉,“對不起,是我沒……”
“我沒事。”沈何指腹抵住哪吒的唇,将他之後的話一并堵了回去,“什麼感覺都沒有,那不是實體,沒有沖擊的。”
他沒有說謊,更何況乾坤圈打出便直接穿過那層怪霧,證明那約莫隻是妖物的化形,不具有傷害的能力。
哪吒卻放不下心,額頭抵住沈何的,兩枚相同的紅蓮法印顯現在他們分别的額間。片刻後紅芒散去,哪吒終于肯松了口氣,“沒事就好。”
法印烙在沈何的魂魄上,可以保護他的三魂七魄不受傷害,也能讓哪吒借此第一時間探清沈何的身體狀況——确實不見任何異樣。
“手撒開。”
一道突兀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沈何背脊一僵,偏頭看去,不知何時先前妖物塑造的假龍宮已散去,而他和哪吒也被敖光的龍鱗傳送到了真正的龍宮裡。
敖光正眸色黑沉地盯着哪吒握在沈何肩頭上手,頗有要拿刀上前大砍兩刀的意味。
沈何:“……哪吒!”
哪吒頓了頓,慢半拍地松開他的肩,手指自然地牽回了沈何的指節。
敖光:?
沈何連忙上前半步側身把兩人交握的手擋在背後,“父王,他他他,他是有事想請教您來的。”
哪吒眉梢揚了揚,他就知道敖光不會主動提出讓沈何帶他到龍宮,之前沈何對冒牌貨說的話都是詐冒牌貨的。
敖光望着兒子乖巧真誠的臉,胸口憋了一口氣,仁慈地選擇無視兩人的小動作,“先不說這個,方才是怎麼回事,我感知到你被什麼攔了一下才回來,發生了什麼?”
沈何佩戴的龍鱗是敖光親手從自己的龍身上拔下的,和哪吒的法印一樣具有保護和聯系的作用。沈何道:“有人裝成您的樣子要騙我們,不過我一眼就認出他不是您了,然後那怪東西就惱羞成怒,化成一團黑霧消失了。”
敖光聽完神情一變,快步走下王座走到沈何面前,“可有受傷?”
“沒有的,”沈何本就不想敖光擔心,所以有意忽略黑霧穿過他身體的事,“那團霧好像不是實體,哪吒用乾坤圈直接就把它打散了。”
哪吒偏眸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敖光看過他的脈象放了心,重點才落到那個冒牌貨上,“你說有人扮作我要騙你?”
“嗯嗯,”沈何告狀,“他一副奸邪小人的樣子,哪有父王您英明神武啊,還化了個假龍宮哄我們呢。”
敖光對上他明亮的眼眸,心裡早就因為他賣乖撒嬌的模樣氣消了大半,面上還要裝成不為所動的樣子,“他說什麼做什麼了?”
東海是敖光的地盤,竟然有妖物敢在東海境内假扮他去騙他的兒子。敖光負在身後的手指動了動,候在邊上的龍兵看懂含義,立馬着人去追查。
敖光問他,沈何便學得有鼻子有眼的,“他說叫哪吒去偏殿等,他有話和我說。我說哪吒不是外人他直說吧,他就生氣說我不把他放在眼裡——哎呀,他肯定不是龍宮的人,父王你從來不會這麼和我說話的。”
敖光斜了哪吒一眼,一時竟不知道該生氣沈何口中的“哪吒不是外人”還是歡喜沈何對他有萬分的了解和信任,隻好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事情本身。
他沉吟半晌,向兩人确定般問:“它化成黑霧,看不清本體?”
沈何道:“是。”話落他愣了一下,黑霧、看不清本來的樣子,這不是重傷李靖那條妖龍的特征麼?
他下意識擡眼去看哪吒,哪吒果然也反應過來,眉頭擰在一起。
他們還沒去找妖龍,反倒是妖龍找上門了。
“他被戳穿後還說……今天的目标不是我。”哪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眼中浮起兩分焦躁,對敖光道,“他是沖敖丙來的。”
包括化作的人是敖丙的父王、地點是在東海,無一不說明他的目标就是沈何。
敖光眉目沉下,臉色難看,像是已有了頭緒。
沈何動了動唇,“父王……”
“從此刻起,你不許離開龍宮半步。”敖光寒聲道,“無論誰來尋你,都不許上岸!”
沈何眸光微暗,這種時候他自然明白敖光是為了保護他。他沒有反抗,隻問:“父王可知道東海十裡外有一處槐林?”
敖光長眉緊皺,看樣子不僅知道,恐怕連其中的秘密也很了解。沈何道:“前兩日陳塘關總兵李靖到槐林抓妖,卻遭到一條……妖龍襲擊,身受重傷。哪吒此番來便是要捉那妖龍,巧的是,妖龍也是渾身萦繞着黑霧,隻能看清鱗角。父王,你知道什麼嗎?”
敖光颌角繃緊,深沉的目光落在沈何身上,其中的情緒太過複雜,沈何很難辨明。他聽見敖光說:“你回寝殿休息吧,我會和他講的。”
兩人牽着的手僵了僵,沈何抿了抿唇角,猶豫道:“我不能聽麼?”
“不是父王刻意瞞你,隻是事态有變,一時說不清楚。”敖光展開眉間,安撫道,“回去吧……我同他商議完,會讓他去見你的。”
這無異于是給沈何吃了粒定心丸。哪吒有些意外地看了敖光一眼,轉而溫聲對沈何道:“等我去找你,隻片刻。”
沈何:“……嗯。”
珍珠嬷嬷得到傳召已在大殿前等着,一見沈何出來便迎上來拉着他左看右看了,确保他全須全尾地回來才紅着眼眶道:“沒事就好。”
“我隻是去岸上玩了幾日,”沈何以為她是被那天哪吒用混天绫将他卷走吓到了,連忙安慰道,“哪吒對我很好的,我連頭發絲都沒少呢。”
珍珠嬷嬷破涕為笑,“你這孩子,嬷嬷是想你了。”
沈何随她回到寝殿,幾日不見他三百平方米的貝殼床,别說他真的很想它。珍珠嬷嬷立馬忙前忙後地叫人送新鮮的魚蝦和露水,沈何沒來得及攔,被強按坐在水晶案邊才想起來——
“怎麼不見師父?”
雖然他不怎麼喜歡秋汝生,但秋汝生畢竟教過他法術,是他正兒八經拜了師的人。
珍珠嬷嬷一愣,笑得有些勉強,“他回他的道府去了。”
沈何看出珍珠嬷嬷沒說實話,不禁追問道,“嬷嬷,是不是我離開的這幾天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