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好人會在淩晨兩點請人吃飯。
宴泠昭本來想拒絕,話都已經含在嘴裡,即将脫口而出,一陣強烈的饑餓感突然襲來。
是了,他今天就隻吃了一餐午飯,後面就沉迷玩手機、刷劇拉片。算算時間,已經十多個小時了,不餓才怪。
宴泠昭望着女人充滿誠摯的眼睛,到嘴邊的拒絕之詞吞了回去,換成:“那麻煩了。”
女人臉上的笑容瞬間綻放得更加燦爛,“不麻煩。”
宴泠昭跟着女人走進她家。
一進門,宴泠昭首先打量了一圈。
——摔碎的玻璃杯換了新的,鞋架上隻剩下女人的鞋子,曾經擺在顯眼位置的結婚照以及各種合照均消失得無影無蹤;沙發上添置了幾個可愛柔軟的抱枕,旁邊的花瓶裡插着嬌豔欲滴的鮮花,給整個房間增添了幾分溫馨的氣息。
種種迹象令宴泠昭不由自主想起女人不久前說自己打算離婚的話。
他還以為這事兒沒那麼容易,會多花些時日,甚至女人最後反悔,又決定不離婚......唯獨沒想到女人的行動會這麼快。着實有些超乎他對她的印象了。
至于為什麼走的是男人不是女人。
這套房子是女人父母的,老人去世後,女人便繼承了這處房産。既然房子歸女人所有,那麼要離開的自然是男人。
不過以那個男人的性子,他居然會心甘情願搬走?
宴泠昭雖然覺得奇怪,卻沒打算多問。
一來,随意打聽别人的家事很不禮貌;二來,他本身也沒那麼旺盛的好奇心,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
“你先坐,我去端菜。”女人輕聲細語的說道。
宴泠昭點點頭,在沙發上坐下。
很快,女人便端着菜走了過來,一一擺在茶幾上。
宴泠昭看了一眼:紅燒肉、椒炒肉、炖肉湯......沒有一個素菜。
收回目光,宴泠昭一邊起身一邊說:“我去拿碗筷。”
女人見狀,連忙伸手制止,“不用。家裡地方小,廚房就在旁邊,幾步路的事,東西也不沉。你就安心坐着吧,你一動我反而不好意思。”
看起來女人也有點社恐屬性。
宴泠昭很是理解,聽勸地坐回了沙發。
随後,女人一來一回将碗筷和電飯煲都陸續端了過來。
飯菜全部上齊後,女人熱情的招呼宴泠昭多吃點。
說實話,大半夜的,宴泠昭并不想吃油膩葷腥的東西。但人家好心請吃飯,再挑三揀四就不禮貌了,大不了少吃一點便是。
這樣想着,宴泠昭拿起筷子,伸向面前的紅燒肉,夾起一塊肥瘦相間的肉,剛準備放進自己碗裡,眼角的餘光瞥見紅燒肉裡有一個圓圓的、帶點黑的東西。
菜都已經夾起來了,自然不能再放回去。于是,宴泠昭先把夾着的肉放進自己碗裡,才伸出筷子,又去夾那個圓圓的不明物體,想看看是什麼東西。
粘稠、焦糖色的湯汁裹滿食材,但不妨礙能看出這個圓圓的東西除了一部分黑色,旁的部位皆是白色。
宴泠昭一開始還以為是鹌鹑蛋,可鹌鹑蛋沒這麼大;要說是雞蛋吧,又比雞蛋小了許多。
把圓圓的東西夾起來後,宴泠昭并沒有立刻觀察,而是先放進自己的碗裡。
餐桌(吃飯)禮儀其一:禁止把菜翻來翻去挑挑揀揀;其二:夾到東西趕緊拿走。
圓圓的不知名食材表面光滑,加上油潤的湯汁,十分考驗‘筷子功夫’。
幾乎是宴泠昭把筷子收回到碗口範圍的瞬間,它就掉了下去,無辜地躺在晶瑩剔透的白米飯上。
宴泠昭将其三百六十度撥動一周,最後黑色的那面朝上,正對自己。
......
竟然是一顆眼球。
宴泠昭從來不碰内髒,加上他本來這會也不想吃葷腥。現在可好,雙重 “debuff” 疊加,宴泠昭瞬間感覺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惡心感如潮水般湧上,直堵喉嚨口,一時間難受得厲害。
忍着不适,宴泠昭擡眸,對上女人滿含期待的眼神。
他沉默了。
雖然很對不起女人,畢竟人家精心準備了這頓飯,滿心誠意的邀請自己。可如果勉強吃下去,那對不起的就是自己了。
宴泠昭放下筷子,一臉歉意的道:“抱歉,胃突然有些不舒服,下次再吃吧。”
話音剛落,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宴泠昭眼前正常的世界開始變樣。
暖黃色的燈光忽閃忽滅,光線忽明忽暗。牆紙一片片卷曲剝落,露出後面斑駁陸離、長滿黴菌的牆面。地闆出現一道道裂痕,縫隙中滲出暗紅色的液體。
而坐在對面的女人,盤在後腦勺的頭發肆意散開,如雜亂的荊棘淩亂地披散在肩上。皮膚蒼白如紙,泛着死沉的青色。
眼球深深凹陷進眼窩,黑色的瞳孔仿佛深不見底的黑洞,散發出濃烈的陰森氣息。嘴唇幹裂,嘴角詭異的上揚咧至後耳根,勾勒出一個扭曲恐怖的笑容。
“為什麼......不吃......”她的聲音沙啞幹澀,眼神幽怨的死死的盯着宴泠昭,而後,突然站起身來,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如同生鏽的機器一般,緩緩逼近宴泠昭。
這一幕放在任何一個普通人身上都能将其吓瘋。
但宴泠昭毫無波瀾,平靜得異常。因為對他來說,不過是又一次犯病罷了。
倒是女人這還是首次‘變異’。
因而,宴泠昭不僅沒有絲毫害怕,反倒心生愉悅。
他饒有興緻的看着女人變異後恐怖吓人的模樣,猶如欣賞一件稀世珍寶般,眼神深邃溫柔得能把人溺死。
——這不就不卡文了麼,素材來了。
女鬼靠近宴泠昭的動作陡然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