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泠昭頓了下,問:“有嗎?”
他并沒有聞到什麼臭味。
阿姨其實也就是随口一說,本就沒指望能從宴泠昭口中得到答案。眼下見宴泠昭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心裡升起果然如此的感覺。
她是知道宴泠昭的情況的:小夥子經常宅在家裡,鮮少外出,聽說是個什麼自由工作者職業。
現今這職業好像挺熱門的——若是觀念傳統守舊些的人,或許會覺得這并非一份正經工作。但阿姨性格開朗豁達,平日在小區裡跟誰都能聊上幾句,見識頗廣,因此對于這種新興職業,她接受得很快。
況且宴泠昭長得好、身材高挑瘦削,整個人也收拾得幹淨利落。
可見生活習慣不錯。
阿姨是越看越喜歡。
“不說這個了。小宴啊,我一個朋友的女兒剛大學畢業,年紀比你小幾歲......”
該來的終究會來。
宴泠昭耐着性子聽了幾句,最後到底還是按捺不住,含糊的表示自己還有工作要忙。
阿姨聞言,意猶未盡的停下聊天的欲望,放宴泠昭走了。
......
宴泠昭停在半道上,距離他家還有三階樓梯。
停下來的原因是他看到一個男人呆呆地站在對門鄰居家門前,手裡提着一個紅色塑料袋,袋子撐得鼓鼓囊囊,明顯裡面裝着液體,不過具體是什麼液體就無從知曉了,也許是水吧。
宴泠昭剛要收回目光,看到袋子跳動了一下。
就好像裡面有個活物在掙紮蠕動。
看來裝的大概率是海鮮。
宴泠昭擡起眼眸。
——他就說男人怎麼會輕易善罷甘休。
倒不是什麼難舍難分的感情糾葛問題,純粹是他們這個小區雖說老舊破敗,但勝在地理位置絕佳,位于大城市市中心附近,大緻處于二環~三環之間。
要知道在這樣一座繁華的大都市裡,越是好的地段越是寸土寸金。
所以有一點宴泠昭不理解:這樣好的位置,周邊皆是現代化風格的高樓大廈,鱗次栉比。小區在這其中格格不入,宛如平整畫卷上突兀凹陷的一塊瑕疵。
而按照城市整體規劃布局來看,正常來說不應該遺漏這樣一個地方。可現實是小區就像是被遺忘了一般,無人問津。
收回思緒,宴泠昭語氣冷淡的開口道:“田燕婉叫你來的?”
田燕婉是隔壁女人的名字。
男人不說話。
果然是不請自來。
宴泠昭走上最後三級台階,伸手按住男人的肩膀,稍一用力,便将人扭轉過來面朝自己。
......嗯?
映入宴泠昭眼簾的是一張沒有五官的扁平的臉,面部皮膚猶如融化的蠟油般,呈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流動狀态。
他這是又犯病了?
在宴泠昭出神之際,男人額頭正中央眉心的位置裂開一道縫隙,從中露出一隻眼睛。眼睛先是滴溜溜地轉動了一圈,好似在調整位置,随後直勾勾的盯着宴泠昭。
這一幕詭異恐怖到了極點。
好在宴泠昭已經習慣了“見鬼”。他緊緊按着男人肩膀的手沒有絲毫放松,語氣依舊平淡,然而若是仔細聽,還是能聽出其中夾雜着的冷意:“你們已經離婚了吧,一個成熟的、懂禮貌知禮節的人,可不會做出糾纏前任的事。”
宴泠昭知道自己應該回屋吃藥,但事已至此,還是先解決了再說吧,耽擱一小會兒應該問題不大。
男人仍然沒有出聲。宴泠昭可不覺得是因為他沒有嘴巴。
——不管他眼中的世界多麼荒誕離奇,說到底都是幻覺。他所看到的沒有嘴巴,并不代表“現實裡”男人就真的沒嘴巴。
他又不是沒和男人說過話。
男人無視宴泠昭按着自己肩膀的手帶來的阻力,朝着宴泠昭一點點逼近。融化的皮膚如同散發着惡臭的黏液,往外延展、拉伸,向宴泠昭蔓延而去。
宴泠昭頓覺一陣強烈的惡心感湧上心頭,他雖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但還是被惡心到了,本能地舉起拳頭揮了出去。
“啊!”男人發出一道凄厲的慘叫,手中緊握着的袋子摔落在地上。
“啪”的一聲,袋子破裂,裡面的東西一股腦兒地流了出來。
暗紅色的濃稠液體在地面上迅速蔓延開,散發着刺鼻的腥味,伴随液體一同流出的,還有一堆雜亂的内髒,髒器在地上扭曲堆疊......畫面可謂是‘色味俱全’,甚至有些過于濃烈。
宴泠昭被刺激得腸胃痙攣,嘔吐感沖上喉嚨,被他用力壓了下去。
這時,鄰居家的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女人從裡面探出頭來,看到眼前的景象,先是愣了下,然後示意男人進屋。
男人低着頭瑟縮了一下,聽話地走進屋子,消失在宴泠昭視野裡。
宴泠昭面色一冷,很是失望——對女人怒其不争的失望。
要知道,女人沒少遭受男人的暴力對待,不久前她說要和男人離婚,宴泠昭還以為女人終于想開了,有種欣慰的感覺。結果這會就護着男人,倒顯得是他多事。
女人察覺到宴泠昭的不滿,趕忙開口解釋:“我叫他來收拾東西的,他還有一些東西沒拿走。對了,你沒事吧......”女人注意到宴泠昭臉色難看,聲音不自覺放小,小心翼翼的問道。
宴泠昭搖了搖頭,神情冷淡,“沒事。”
***
服用下藥物後,宴泠昭神色恹恹地躺在床上。
腦袋有些發暈,但睡不着。
刷了一會手機,困意漸漸如潮水湧來,一波接着一波,淹沒了他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