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嬸!”
裴蘿應了一聲,被裴旭抱着實在不得脫身,隻得扯出一抹無奈的笑,摸了摸裴旭圓圓的頭:“叫姐姐。”
裴旭松開手,轉過小身闆嗓音清脆喊了一聲“蘊兒姐姐”,又去黏父親:“父王,皇伯伯今天又誇我啦!”
“嗯,天天誇,比誇我都勤。”蕭蘊酸溜溜來了一句。
裴雲庭大步過來一把扛起裴旭放在肩上,逗得他咯咯笑:“好兒子,再叫聲父王!”裴旭緊摟着裴雲庭一連聲地叫,見父親高興聲音愈發響亮,裴蘿在一旁微笑着看,一家三口和樂融融。
陸狸心裡也跟着熨帖,嘴角漫上笑意,忽地察覺有道眼神投過來,不怎麼舒服,擡起眼,星辰坐在面前正雙手支着下巴一臉沒救地看他,悠悠歎了一口氣。
“閉上嘴,坐下!”陸狸取出一個茶杯倒滿推到他面前,“不許說話。”
“頂級的雪前烏龍,别浪費。”
星辰扁了扁嘴巴,到底是沒出聲,剛想喝,瞅見蕭蘊朝這邊走過來,立馬端起一口幹完起身立到一旁,恭敬道:“公主好。”
裴雲庭扛着裴旭往内院去檢查今日功課去了,裴蘿在後面跟着也走了,前院裡一時又靜下來。
“公主這是有什麼事?”陸狸也不看她,悠然地拿茶壺給她倒茶。
“沒事不能出宮?”蕭蘊頂了他一句,“我想我王妃嬸嬸,順便送旭兒回來,又不是來找你的。”
陸狸不說了。
又一次察覺出哪裡不對,星辰一步一挪已經蹭到門口去了,見陸狸在瞅他,急忙對他擺手:“将軍,我回去安排今天的晚飯!”下一刻“噌”地不見了。
陸狸緩慢仰頭,目光落在還高挂的日頭上,愈加不想說話。
“阿狸哥哥,我都快悶死了,我想出去玩兒。”蕭蘊卻仿佛對他的情緒一無所查,換上一副笑臉,祈求他答應。
剛剛見了個求親者,北戎來的,雖是隔着重重紗簾模糊不清,也能感覺到對方蜇人的眼神,蕭蘊此刻想起來都還渾身都不自在,因此才出來散心,正好碰到雲叔叔,索性就跟了過來看花。
陸狸站起身,依然沒看她。
“想去哪兒?”
蕭蘊聲調驟然拔高。
“澄湖!”
“上車。”
澄湖在玄雀城最東邊,是護城河水的一個主源頭,一個墨藍淨透的大湖,景緻不錯,平時天若好也有人撒網捕魚,偶有遊人垂釣。
隻是路途實在遙遠,出發時是申時,路上約摸一個多時辰,到達時已近酉時,一輪夕陽從遠山垂落,照的半湖水夕光粼粼。
蕭蘊從車裡鑽出來,今日為了出宮,她特意換了身簡便的裝束,頭發也用發帶紮了起來,沒有戴叮當的配飾,隻有長長的淺青色發帶随着動作飄蕩,像兩隻長尾鳳蝶。
夏日衣服輕薄,彎腰的一瞬,衣領微褶,露出一截雪白修長的脖頸,和微微起伏的胸口。
陸狸往後閃了一步,别開眼睛去看夕陽,餘光裡她平穩落地,他才走往湖邊,蕭蘊在他身後追着過來在他身邊,也不說話。
她不怎麼想見外人,耗費心神,眼前就剛好,人不多,景不錯。
碎金般的漣漪跳動着,直到日頭徹底西沉下山,暮色開始上浮,天邊長庚在雲層閃現,不遠處是一彎薄薄的月,天馬上要黑了。
“想回去嗎?”陸狸終于舍得開口。
“不回。”蕭蘊果斷道,一個噴嚏打出來,“啊切,我不走!”
明知道不該如此,可此刻她就是想任性。
最起碼陸狸現在還願意陪她,如果……時間能再慢一些就好了。
才不走,走了他就是别人的了。
蕭蘊垂眸不肯屈服,陸狸看出她心情不好,也不多言,靜默站着,直到沾着潮濕水汽的風越來越大,吹她的發帶亂飛,纏着他的手臂繞了好幾圈,解都解不開,終于讓她忍不住開始搓手投降。
“我好冷。”蕭蘊鼓着腮幫子吐出一句話,往遠處看,遠天已是如墨,水天一色,幾盞漁燈為晚歸的漁人指着方向。
蕭蘊到陸狸肩頭,陸狸微微側頭看她,臉被吹的一片雪白,又打了一個噴嚏出來。
“走。”他拽着她的手臂舉步往馬車處走去,“若是傷了風明日可要吃藥。”
知道她最不愛吃苦藥,果然蕭蘊臉色更白,卻也沒有出言反駁,想來是給凍得不輕,揉着鼻子乖乖跟着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