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屍人站起身,看了一眼徐煜璟,又取了姜片和麻油來,讓徐煜璟将姜含在口中,用麻油塗抹鼻孔,以免穢氣入體。
徐煜璟深知古代的殺菌技術幾乎等于沒有,依言照做後,他這才詳細問了看屍人屍體過來的時間,有沒有清理,仵作都做了什麼樣的屍檢等。
這也是這麼多天裡,唯一一具不正常死亡的屍體,看屍人倒是記得七七八八,徐煜璟心裡也有了數。
看屍人一邊說,徐煜璟一邊打量着被粗布覆蓋的屍體,這會兒滲液正從木闆床上滴滴答答的落下。
也是,距離鄉試結束至今已有十二日,若是按仵作的驗屍報告來看,馬非白已經死了十五日了。
十五日,屍體上的痕迹幾乎已經沒有可以查證的地方了。
徐煜璟一把掀開了屍體上蓋着的粗布,映入眼簾的,便是馬非白那張如今已經面目全非的臉。
聽鐘千真說,馬非白生的很是清俊,可這會兒徐煜璟卻看不出一點兒,屍體的頭臉如同發面饅頭一般腫大,青中帶黑。
整個人,整身肉都好似被薄薄的皮兜着,上面還泛着一些小水泡,不知道什麼時候炸開。
一雙眼睛異常的碩大突出,有些看不清楚輪廓的嘴唇外翻着,又好似想要說着什麼,看上去卻可怖極了。
覃明用身子擋了一下徐煜璟:
“璟哥兒,别看了,你晚上會睡不着的。”
徐煜璟沒有同意:
“覃叔,我心裡有數,咱們早看早完事兒,回去我還想去現場看看。”
覃明隻能緊張的守在一旁,他眼睜睜看着徐煜璟湊在那并不雅觀的屍體前,一處一處看過去。
隻見屍體的頭腳兩端上蒼蠅亂飛,蛆蟲的數量也遠多于其他地方,相較于已經開始腐爛的軀幹這裡的異樣讓徐煜璟無法忽視。
徐煜璟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随後請求看屍人和覃明将馬非白的屍體翻轉過來。
看屍人聞言面露為難:
“小郎君,您瞧瞧這屍體否已經成什麼樣兒了?這要是翻個身,那還能見人嗎?”
“這位老伯,馬秀才死的不明不白,若是不能為他申冤訴情,隻怕他才會再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吧?”
徐煜璟語氣平靜,自有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從容不迫,看屍人聞言,不知是哪裡觸動了他,他咬了咬牙,點頭應允了。
随後,看屍人在前,覃明在後,二人小心翼翼的動作着,卻還是無法阻止水泡的破裂,看屍人翻完身後,都忍不住跑出去吐了。
徐煜璟捂着口鼻,目光卻從屍體上一寸寸掃過,時間不斷流逝,覃明已經否對此不抱希望了。
“璟哥兒,你已經盡力了,算了吧。你許是不知道,鐘舉人身為舉人,又是在科舉之時發生了這樣的事,将來必定上達天聽。
來日,聖上自不會坐視不管,派來欽差重查也不是沒有可能,倒是你……”
“覃叔,我找到了。”
覃明絮絮說着,徐煜璟充耳不聞,忽而,徐煜璟目光一凝,用一根針從已經帶黑的屍體後頸的領口挑下一小片黑黢黢的東西,用帕子接住。
“璟哥兒,這是……”
“覃叔,你看它的形狀是什麼?”
“這……這倒是有些像,像豆子皮!”
覃明隻覺得靈光一閃而過,立刻說道。
徐煜璟用一張幹淨帕子将其包起來,要是再遲一些,隻怕連這點兒東西都找不到。
“對,是豆子皮。而且,這個豆子皮不是正常的豆子皮。”
徐煜璟和覃明走到外面,一邊洗手,一邊和覃明說着,覃明有些不解:
“豆子皮還有什麼區别不成?”
“這豆子皮很平整,是隻有經過人的身體的豆子皮才能有的平整。”
“經過……”
覃明話沒有說完,頓時有些一言難盡的看向徐煜璟:
“璟哥兒,你是說,這是,這是被人排出來的?”
“不錯,況且,如果隻是單純的豆子皮,也不會在屍體的身體上沾那麼久。”
覃明:“……”
徐煜璟沒有再在這裡呆下去,時間太久,大部分痕迹已經盡數消失,就連這唯一的物證,也是他猜測求證得來。
相較于屍體上的信息,或許案發現場會有些别的發現。
二人告知了孟毅一聲,便騎馬離開了,孟毅看着二人的背影遠去,眼神中的不可置信這才展露出來。
……
案發現場在距離貢院直線距離三裡,實際距離不知多少裡的一個小院子裡。
據鐘千真所說,就是這麼一個院子,鄉試的時候也是供不應求,若非他去的早,隻怕要去藥廬擠了。
徐煜璟一進門,幾乎不需要選擇,便朝西廂而去,那裡面亂糟糟的,設有兩張床鋪,一張桌子,兩把椅子,簡陋的厲害。
其中,一個床闆被人掀翻在一旁,空氣中仍彌漫着一股難言的惡臭。
徐煜璟捂着口鼻,彎腰在兩個凳子搭出的床架旁看着,果不其然,在床腿上,徐煜璟又取下幾片豆子皮。
“覃叔,你看。”
覃明這會兒也彎下了高大的身軀,看着帕子裡零零碎碎的豆子皮,沉默了。
璟哥兒竟然真的找到了!
徐煜璟則垂眸看着這一地的豆皮子,淡淡道:
“這叫什麼天衣無縫,應該是破綻百出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