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進屋裡閑聊,聽師弟說師父每日都會擦拭她的竹青劍。
怪不得,她的劍三年未出鞘依然锃亮可映,劍刃更是鋒利削鐵如泥。
季無涯從菜圃歸來看到架上的劍不見了,他語氣無奈,放下背簍,“風珩,你是不是趁師父不在又偷偷舞你師姐的劍了?”
耳畔想起熟悉的聲音,蕭蕪蓦然起身走出院外,嗓音哽咽:“師父。”
季無涯瞳仁一怔,手頓在陶缸上,葫蘆瓢裡溢出水滴進水缸。
蕭蕪接過師父手裡的葫蘆瓢,季無涯将手移到旁邊順蕭蕪倒下的水洗去手上的濕泥,“阿蕪回來啦。吃飯了嗎?師父去買魚。”
“不用買。”風珩從木桶裡抓了尾鯉魚,“我今早剛從河邊釣上來的,新鮮着呢!”
風珩朝蕭蕪笑道,“師姐嘗嘗我手藝?”
“好啊。”蕭蕪微笑回答,眼裡一直看着師父。
他比三年前蒼老許多,青絲染了白發,面容滄桑,昔日炯炯有神的桃花眼亦有了皺紋。
“師父看上去憔悴了吧?”季無涯被蕭蕪盯得有些腼腆,他素日最愛打扮自己,新衣一日一換不重樣,發冠半月換個樣式。
自從離開蕭府搬到林中小屋歸隐後處處随意,如今真真成了個老伯父。
蕭蕪低頭沉默,視線轉移到竹簍上,她抱起竹簍去了廚房,“師父我去擇薹,順便幫風珩打下手。”
午時,師徒三人圍着一方竹藤矮桌用膳,季無涯從廚房端了碗面條給蕭蕪,“阿蕪生辰吉樂。願我的愛徒且以喜樂萬般皆宜。”
風珩給蕭蕪夾了塊鯉魚,“你瞧我這尾鯉魚不是真真釣對了嗎?生辰吃鯉,吉慶有餘。師姐生辰喜樂。”
屋裡一家人很是溫馨,笑聲爽朗。
竹林裡,謝修行望着他們師徒溫情時刻,眼眸盈盈帶笑,默默離開。
季無涯察覺到了。
他轉眸看那人離去的背影,孤獨失意。
季無涯旁敲側擊向蕭蕪打聽,“阿蕪,此次回魚州可有同伴?”
蕭蕪嚼完嘴裡的面條,笑着說:“有三個朋友。”
“朋友與你情誼深厚,可否道别?”
蕭蕪放下陶碗,“算了。”
她即将要去的地方,即将要做的事,還不知能否看見明日高升的紅日呢。
道别後,她更會有羁絆,與其讓它越深不如随之慢慢擱淺。
幫謝修行找了間驿館後,蕭蕪說要取東西着急離開他們。
她告訴謝修行拿到東西後她便會回京城和父親住在舊宅,守着阿琰和母親。
還故作輕松地與謝修行說:“天山事宜妥善後,謝卿記得赴京時先來後山看我。”
和師父師弟用過餐蕭蕪沒再逗留,拿了竹青劍就辭别了他們。
走時師弟風珩送她一枚驅邪的香藥荷包,蕭蕪系在了腰間。
背囊裡的棉絨鞋是蕭蕪答應小小帶給舅舅的,将冬鞋交給舅舅,閑語兩句告知小小一切都好,她便離開了。
寫了封送到京城的鹿鳴書院。
過後,蕭蕪便啟程離開了魚州,一路向西北去。
兩日,京城謠言四起,滿城告示張貼,說去歲東宮宴太子殺了戶部尚書之子,說蕭家死的根本不是蕭家大小姐而是公子蕭琰,告示上還說因為蕭公子解出了旁人不敢解的題,被太子灌酒後活活捂死。
死的何止蕭琰,沛國公的外孫并非溺死而是被人給推下河,萬将軍的侄兒不是戰死是被自己的軍士偷襲刺死,喬侍郎兒子也非病死而是被人投毒,孟禦史的嫡次子不是啞巴,是禦史大夫為了自保兒子的性命才謊稱失語足不出戶。
這些遭遇不幸的貴公子都是去歲參加過東宮宴,相繼離奇死亡。
一夜間流言如風,所經之處驟然卷起飓風,百姓們人言籍籍,怒怨太子。
太子元焜于東宮大發雷霆。
“誰!誰!誰敢?”
知道東宮宴之時的人并不多,肯定是禦史府有人走漏了風聲,太子仰天嘶吼,狹長的雙眼裡充滿殺氣,他一字一頓怒言:“孟!拙!恩!孤要殺了你!”
皇後大怒于心不曾表露,她吩咐貼身太監李全,“務必給本宮查出告示是誰寫的!”
李全着南軍士兵全城搜查所有識字的人,命他們每人寫個字,與告示比對。
先從各書院開始排查。
鹿鳴書院,陌何夕手捏一紙草稿用火折子點燃,将它焚燒成灰燼後埋到榕樹下。
告示内容是她寫的,但她隻寫了草稿,請了位不認識的大娘臨摹。此法還是木木姐教她的。
現下在全城搜索識字的人,木木姐可謂料事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