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調外機在窗外嗡嗡作響，像一隻困倦的蜜蜂。虞甑盤腿坐在沙發和茶幾的縫隙的地闆上，筆記本電腦的風扇聲混着樓下早餐攤收攤的碰撞聲。屏幕裡的答辯組長扶了扶眼鏡："請簡述您論文的創新點。"

她咽下一口一小時之前倒的涼白開。水杯邊緣有個小小的缺口，是離開學校那天磕的。

"本文的創新在于..." 她的聲音和窗外的陽光一樣平直。沒有精心布置的虛拟背景。網絡偶爾卡頓，導師們的臉像素化成一團馬賽克，反倒讓她松了口氣。

廚房水龍頭在滴水。咚。咚。和牆上收藏品時鐘的秒針腳步聲重疊在一起。

她突然想起室友黃妤昨天發來的消息："我們公司還招客服，要試試嗎？"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論文扉頁，銅版紙觸感光滑冰冷，印着的《論當代青年就業焦慮》标題微微凸起。

普通的一天。普通的天氣。普通的，沒有鮮花和掌聲的成人禮。

胡巧來電話了。好吧，可能不普通。

自從前兩次收到胡班主任的電話後，虞甑已經開始有了心理陰影。估計簡言又出事了。

“喂，胡老師，是不是簡言又出什麼事了？”虞甑着急的問道，耳朵和肩膀夾住這台已經用了六年的手機，手不停的收拾着自己的東西，已經随時做好去學校的準備。

“是的，簡言不知道是不是過敏了，全身泛紅，好像還開始起疹子了，你快去醫院看她吧，她同桌送她去醫院了，我這邊走不開所以沒辦法。”胡巧這段時間忙着給學生做最後的複習沖刺，這是最緊張的時候了。

“好的，我馬上去，麻煩胡老師了。”虞甑随手套了件防曬服趕忙出了門。

……

“你怎麼樣，現在身上還癢不癢，難受不難受現在？”陽成坐在簡言的旁邊。醫院門診鐵質椅子的冰涼觸感仿佛有點止癢效果。

“我沒事了，好多了……謝謝你，陽成。”簡言意識到自己從來沒和陽成說過謝謝。

從簡言自美國回來入學後，是沒有一個朋友的，簡言天生模樣漂亮，自然會有很多班級同學過來搭讪，其實也不止班級。可是簡言冷冷的性格總會讓人打敗仗，每次找她搭讪的人最後都隻能涬涬的摸着鼻頭走開。陽成算是個不怕冷的，不管簡言怎麼冷淡他，他總能自動屏蔽掉簡言的冷凍技能，直到有一天簡言忍不住他的叽裡呱啦，說“你嘴不累嗎？”

“你會說話啊老鐵！我還以為你是個啞巴嘞，哈哈哈哈哈。”陽成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簡言應該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對陽成這個改觀，覺得這是個“朋友”吧？

“哎喲喂，嘿嘿嘿，能聽到你和我說謝謝，真的，老天開了眼了，我成了，我成了！”陽成突然的中二不像成了，像是瘋了，簡言内心很懷疑。

“簡言！”虞甑突然沖進病房，大喊。陽成被吓了一跳。

“虞甑，你怎麼來了？”簡言有點不好意思。離上次摔傷腿到現在都還沒半個月，又害得虞甑擔心了。

“你是陽成吧？你好，我是簡言的住家老師，負責她的一切生活起居。”虞甑特意把“一切”兩個字咬的很重，像是一個警告。

“哦哦，你好，我是簡言的同桌，我叫陽成。”陽成覺得背後涼飕飕的。肯定是空調太大了，肯定是，陽成自我安慰道。

“我知道，上次簡言摔傷也是你幫的忙，謝謝你了，真是麻煩你了，辛苦。”感謝是真的，但是微笑不一定純。

“客氣了，那您來了，我就先回學校了，虞老師再見。”陽成禮貌的告别眼前這個聞起來很酸的“住家老師”，覺得還是先走為好。

“慢走。”虞甑看不出情緒。

……

“那個……”簡言有點心虛。

“嗯哼？你是要我問還是自己說？”虞甑看起來很生氣，但是盡量還是保持年長者該有的沉穩。

“回家再說好嗎虞甑？這裡是醫院。”簡言希望可以平複一下虞甑的情緒。

……

客廳裡，虞甑生氣的沖到沙發上坐着，真皮沙發被突然而來的猛烈擠壓沉了下去，變了形。簡言心虛的在後面看着虞甑，心裡已經做好了被罵的準備，顫顫巍巍的走到另一邊沙發上坐下，等待着審判長的審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