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項廷照常上班。麥當勞的店長見他腿不好,讓他坐着攤肉餅。
今天的班多了一個小跟班。早上五點整,白府的八排小鬧鐘都響了。十一點多,白希利駕到。
店長竟也不敢多說什麼,大家隻能看着白希利長驅直入,動不動親熱地拍拍項廷的肩膀、後背,還跟在項廷屁股後面,從過道跟到廚房,又從廚房攆到廁所,見到個活物都能互動。
他一邊嘴裡絮絮聒聒什麼奇聞轶事啦,尤其是哥哥又和好萊塢的半壁江山量子糾纏啦,此等風流韻事說得尤為繪聲繪色。暗示舉世除了你,人人都想飛上枝頭過豪門的日子,看吧,即便出身貧民也會有一飛沖天的機會啊。
然而項廷實在是個須眉濁物,好像對兒女之情天生非常之驽鈍,這方面的頭腦原始得很,難道他是單性繁殖的産物?
白谟玺的素材用光了,白希利轉而說藍珀,發出一片倒的負面評論。說他是一個情場的希特勒,擁有愛因斯坦一樣腦筋,斯大林一樣的權力,壟斷了這個星球愛情的資源,萬事萬物都在他的影子中生滅。是個男人便收編囊中,取之盡锱铢,用之如泥沙。白谟玺、費曼,一個右将軍一個左丞相,可下頭還有濟濟萬民呢!
項廷雖然繼續置之不理,但是顯然抿直了唇角。嘴巴繃成一條線了,白希利還是叽裡呱啦。于是大家好像看見兩個男孩一個在前面氣着走,一個在後面追着哄。忽然項廷一個轉身,白希利吓了一跳,找了柱子當掩體。基于良好的家教,項廷沒有講話,但眼神好像在警告他,做人不要太陰暗了,人至少不能夠扭曲成蛆。
如果身邊有這樣一個極具煽動性的大忽悠,夜以繼日地忽悠,被忽悠住的可能性确實不小。但白希利說的這些,項廷早認為是既定事實了,再聽幾十遍,也說不上有多反感。可能因為他對姐夫的憎惡登峰造極了,沒有一寸寸的進步空間了。
項廷眼中,白希利當之無愧一個妥妥的藐視科學的傳銷教主,各種謊言張口就來。他這樣唾罵姐夫,反倒讓項廷逆反、辯證地想,是否其中另有隐情,姐夫沒這麼壞。過去自己的思維活動是線性的,白希利卻陰差陽錯地讓他冷靜下來。一個心态浮躁的人,是不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事情的反面的。
隻是他心裡對姐夫有太大的芥蒂,不會擺到桌面上去說,隻會在心裡捂着,捂住了,捂死了。
這一系列的念頭像電鑽一樣鑽進項廷心裡。
最起碼錢姐夫真給了啊!
總之,項廷愈發覺得,美國的快樂教育功不可沒,美國人真是參差。蠢的非常蠢,失去了自我意識。中國人跟他們比,全中國人民都是孫悟空。聰明的非常聰明,已經通神,而且意志不滅,騙你就跟騙孫子一樣。對,說的就是你!藍珀。
午飯時間,項廷因認為白希利分不清消毒液和飲用水的區别,好心提醒了一句。
白希利終于被他理一下,又來勁了,爆出一個特大猛料:“那塊手帕猜猜看是誰的?這問題對我來說太無聊了,但看你那麼不甘心,讓我考慮下要不要慷慨一回,告訴你,哼,看你的表現!”
項廷把嘴裡的東西嚼完,才瞥了一眼:“愛說不說。”
“你!那等我心情好了再說吧!對了,你……你的傷都是怎麼回事?”白希利今天問了第三遍了。
“打架進警察局了。”項廷用最普适的原因來敷衍。
“你手臂上都是針孔啊!”
“自己紮的。警察不放我,我就拿針管紮胳膊,我說我有艾滋病,通通退後。”
白希利笑得差點噴飯。家裡頭每天鑼鼓喧天,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整天孤孤單單,和項廷在一起,内心裡一下子被從來沒有過的喜歡和舒暢填滿了。手往前一伸,拉住了項廷的袖子,一掀一掀的,有一種高亢之意。項廷貌似任他打,任他擂。你看我我看你,有半分鐘沒有說話。因為項廷也在集中精神觀察白希利,他好像真的大腦空空,壓根不知道推薦信一事的底細。這小子到底不像幹大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