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啊,你行嗎?”
“你沒意見就行了!站那别動,我馬上撞死你!”
旁人隻會覺得何至于如此呢,可一個正常人此時又不會放過種種聯想,真是不能細想二人差個十來歲,又是姐夫與小舅子的關系,卻派生出了多少外人不知道的情節。
費曼說:“把音響開了,放點音樂吧。”
藍珀:“高參,你還蠻清醒的嘛,沒有被氣糊塗!”
費曼看了看他,藍珀那張本來與這個世界緣分已盡、青中帶灰的白臉,氣得平添了一抹似有似無的鮮活的紅雲。
費曼說:“不要鬧着玩了,我來解決。”
藍珀:“你解決什麼?你要解決事?還是解決他?沒了他誰還逗我笑啊?”
藍珀輕輕地一搖頭,又很快冷酷一笑,言猶在耳,他就猛地馳了出去,加速度拉滿,車裡的物件紛紛掉落。
天地間的雨幕被疾馳而來的車身撕開一道口子,仿佛被利劍一分為二。
項廷完全不為所動。
不要說是撞死他,好像哪怕現在天上劈下來一塊隕石,隻要是來自藍珀之手,項廷也就真的甘願肉身被砸成一個巨坑。
講道理心髒就拳頭那麼點大,很難什麼東西都往裡頭裝,但是藍珀撞上去的這一秒鐘,他的心猛然被十年掙紮的洪流灌滿。從苗疆逃出生天的那一天,藍珀突然是感覺老天爺太眷顧自己了,他用這僥幸保住的一條命要為族人做好多好多事情。後來在英國嘗夠了身不由己的滋味,他被當作了一台印鈔機源源不斷吐出财富。每一個不眠之夜,他無數次想過一死了之,或許早應在祭壇上死去,至少那是為了所愛之人的聖潔獻祭。一息尚存到了今日,全因當年楓香樹下後會無期的憾恨,這一滴淚,他還了十年。
如果男孩從此消失不見,少女在這世上唯一的牽念也就斷了。那時他又要怎麼辦?藍珀無法直面這個問題,他以為他及時地刹了車,可是一切為時已晚。
項廷倒在了車身前,人被軋在了車底。
藍珀像被是鈍器擊過來,更像是個機械的鐘擺,任由命運将他撥過來,撥過去。然後他才把手上那串從來不摘的翡翠珠子掀起,扔在了一邊,沖進了雨夜。
“項廷!項廷!”藍珀把人從水裡撈起來,托起後背抱住了他。
沒有聲音,沒有血,那還有沒有脈搏?藍珀手指探到他的脖子,還好,那還有不為人察覺的一彈一跳的意思。
可是彈跳不是因為呼吸,好像因為,有人在笑。
“藍珀!”項廷緊緊地抱着他,興高采烈地說,“我就猜到你對我好,真是你送我的書包……”
雖然項廷說到做到,耿直地根本沒設防。但藍珀真是急懵了,那相撞的一瞬間,他居然睜眼瞎地沒看見,項廷隻是為了避雨反過來背的書包,刹時間展開了一朵傘花,如同空氣氣囊彈出來保護了他。這不就是藍珀曾經以家政公司的名義,送他的那個天價特種兵裝備麼?
前陣子去白希利家,項廷找到了藍珀那天讓他叼走,費曼親筆寫的推薦信。加上鋼琴教師何崇玉又把生日蛋糕的事說漏了嘴,項廷舉一反三懷疑了書包的來源。現在也無憑無據,但抱着藍珀,他就是自信藍珀送的!
反應過來的藍珀在雨中快要崩潰得脫掉皮,可是又很怕項廷别的地方受了傷,手忙腳亂緊急查看。項廷同樣也不想讓他受一點點傷,死死抱着努力不讓他被雨水淋到,身體就跟塊石頭似的撼動不了。藍珀快以為他要抓着自己在水坑裡打滾了。大狗小狗們這時候一塊仰着脖子對着月亮,高高低低地嚎了起來。
藍珀一邊驚慌失措地否認:“什麼、什麼書包?我和你這種人真說不到一起去!就你還配背上書包了?我真是拿你沒讀過多少書的小孩沒辦法……”
一邊藍珀半天又完全看不着他哪傷着了,但感覺上不要太生龍活虎,精神較之以往更勝百倍,便又讓他滾。
項廷說:“抱着你我就踏實了。”
藍珀:“好好好,你把眼睛閉起來,快快死吧!”
費曼打着傘下車來時,一隊警察也終于從遠處趕來。
藍珀這時候手上是有槍的,他下車退了手串就是為了握穩槍。實在搞不懂藍珀是下來呼救的,還是給項廷驗屍的,打算看人沒咽氣就照着腦門補一槍的。
剛剛幾條街都震動了,槍聲聽得明明白白,這會兒被抓到非法開槍,藍珀恐怕說不大清,他的上流身份經不起有個案底。于是項廷扳過了藍珀的手,拿來藍珀的槍,對着警察清空了彈夾,挑釁一笑才拽着藍珀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