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當勞中國一炮而紅之後,項廷在瓦克恩家族的話語權僅次于藍珀,片言隻字就把凱林從其父處贖回了自由身。說是上學,缺個伴讀。瓦克恩早先也不信,直到一次視察,看到凱林為了天天趕着去上早課,自行車座椅都磨得沒皮了。俨然靈智大開,已非美國社會的碩鼠。但是瓦克恩還有一惑不解,不是說布朗嗎,怎麼跑哈佛去了?左右不吃虧,也沒問。項廷不計前嫌還不忘拉拔兄弟的行為,凱林唯有五體投地。項總高義,廷聖千古,至此,已成凱林決意去出生入死追随的目标,主公在上,受我一拜。
凱林邀功中:“今天我的發揮沒話說吧?”
前半段不予評價,後半段的表白純是即興發揮。凱林頭頂的鳥都不知往哪飛才好了,藍珀的笑就像一些會飄的白雲,以至于他幾乎沒聽到适才藍珀的回答。“凱林……”感覺藍珀喚他,凱林就不由得像山谷回聲一樣回應他。“藍……”互相呼喚了兩三聲,藍珀的聲音漸漸低回,似乎呼喚着“凱林、凱林”……輕輕蕩入夢鄉,藍珀的一句“晚安”過後,凱林吃了一肚子車尾氣。
但是項廷聽得異常清楚。
藍珀罵倒沒有罵,但是說的話挺難聽的。先是否定凱林,念凱林年幼無知,是個有命無運,累及爹娘之物,童言就不足為聽;然後否定愛情,愛情沒那麼高級,激素分泌,感動、心動、身動,男女淫床,互抱臭骸,這就是所謂愛情了;接着否定自己,已經人老珠黃,魚眼珠子,過了你是風兒我是沙的年紀。你年紀小,于是捧着魚目當珍珠;最後全盤否定:有好感又怎麼樣,小孩的愛哪有那麼容易定性?如果我愛你,我應該讓你向前看。
自始至終,藍珀強調的隻有一個詞。
——Kid。
上次躲在櫃子裡的時候,亦聽藍珀親口說過,絕不會和弟弟談戀愛。小他一歲、一個月、一天一秒鐘的,都是弟弟。當時無心聽來,他還不知道這一句話乃是末日的審判。
項廷沉默了片刻。腳下碎石和樹葉吱嘎響。
雙手緊緊握拳放在膝蓋上坐着,有種半□□色彩。
凱林情不自已:“老大,你總是這麼酷。”
去了學校後街的小酒館,壓抑而炎熱的音浪中,項廷要了一杯又一杯裝滿冰塊的金酒。
并非到頭來還是不敢直面兩人之間的根本矛盾,隻是人長大,精神上就再也不能像孩子那樣自由自在、毫無牽絆了。是他不想要一段似是而非的感情,是他開始明白,沒有準備好就不要去愛。可這一刻他又還沒明白男人一無是處的自尊心最為可怕,隻想着從此脫胎換骨,或許隻有完全變成了一個深沉至深、持重寡言的男人,藍珀才會為他所折服,才願意把千斤萬斤的重擔都終身托付給了他似的。
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項廷悶沉沉地離開酒吧,凱林連忙跟了出去。
“你去哪?”
“買東西。”
“買什麼?”
“變聲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