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山不知道這個孫子為啥突然轉了性子,不僅不罵人不打人了,還懂禮貌了,他覺得裴厲定然是摔壞了腦子,不過這倒也不算壞事,誰不喜歡一個懂事的後生呢。
他心情不錯,說:“我們今天就去給你的地幹活,不過你地裡莊稼長得可不算好,收的不多,一畝地頂多收一石。”
正常勞作的人家,一畝地怎麼也能收兩石,裴厲心裡哀歎,種莊稼真的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獲,他這也算是活該。
“有多少是多少吧,總比沒有要好,這兩天你們辛苦點,中午我讓子真去給你們送飯。”
“行,那我走了。”裴山也不跟他客氣,他家裡倒是不介意給裴厲幹活,但是若是裴厲連飯都不管,讓他們免費打工,家裡人多多少少有些怨言,裴厲能自己提出來送飯,就再好不過了。
走到門口,裴山停住腳步,又回頭說:“你二叔今天跟人去鎮上幹活,你不用準備他的飯。”
“好,二叔幹什麼活去?”
“給人修房子,等回來也讓他們給你這修修,房頂上鋪些草,再補補炕。”
“成。”
裴山走了,蘇子真又開始忙活,做了稀粥,兩人喝了點稍微墊墊肚子,就坐在炕頭上,把裴厲僅有的幾件衣服給補了,裴厲見自己那幾件衣服也不太好,但是比蘇子真身上七拼八湊的乞丐服還是好不少的,便從裡面挑了一件比較新的給他:“你最近先穿我這件湊合下吧,等天涼了,給你做棉衣。”
蘇子真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有衣服。”
裴厲嗤笑:“就你身上這件,也叫衣服?”
蘇子真低下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破爛,羞愧不已。
“讓你穿你就穿吧,都是舊衣,莫嫌棄。”
蘇子真摸着裴厲的衣服,那衣服是青灰色粗布縫的,針腳細密,剪裁整齊,還有層裡襯,應該是他的某個女性親戚的手筆,雖是粗布衣,也做的很結實。
這樣的衣服在農人家裡,算是很好的了,至少杜老根這麼多年,也隻做過兩件新衣,質量還不如這件,至少他就沒見過哪件有裡襯。
有了這件衣服,蘇子真就能暖和不少,他低着頭,沉默了許久,才問道:“裴厲哥,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裴厲心說當然是為了保命,但是這話卻不能說出來,隻随便敷衍道:“你别多想,我這人呢,就是心好。”
他大言不慚,蘇子真卻認真點點頭,說:“你确實是心好。”
這下,倒是讓裴厲有些不好意思了,無論是原世界的他,還是這具軀體的原主,可都擔不起一句心好,隻是蘇子真說的認真又鄭重,使得裴厲心裡生出一絲絲自我懷疑來,難不成,他在别人心中,也有做好人的一天?
蘇子真在他的心尖上掐了一把,酸軟酥麻順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裴厲微微起了一點點雞皮疙瘩,頗有些不自在。
他把頭歪向一邊,吸了吸鼻子,道:“你早些去做飯吧,多做些,讓山爺他們吃飽。”
“好。”蘇子真不覺有異,把手裡的活放下,就去竈房忙活做飯了。
裴厲的院子裡歪歪扭扭種了一些蔬菜,長勢不太好,這會兒隻有幾個蘿蔔能吃,蘇子真便拔了兩個,煮米的時候在上面放一層篦子,把蘿蔔切了放上去蒸,熟了之後蘸着鹽或蘸着醬,都是一道不錯的菜。
裴厲趴在窗戶上看蘇子真拔蘿蔔,再看看自己地裡慘不忍睹的光景,便對蘇子真說:“子真,你一會兒回來去隔壁老朱頭家換些菜種子,要長得快的。”
說是隔壁,其實相隔甚遠,這裡家家戶戶占地面積都能達到200平,隻是住處狹窄,院子大,顯得周邊格外空曠些,雖是鄰居,卻隻是院子隔得近些,屋子之間隔得還遠着。
老朱頭也是村子原住民,老頭愛種菜,手裡有不少種子,都是寶貴的财富,不會免費送,要給些東西來換才行,價格也挺貴,一般裴厲是不會老實交換的,門口吼一嗓子,老朱頭就戰戰兢兢送點出來,打發了這尊煞神,隻是如今的裴厲卻不想做那橫行鄉間的霸王,要按照規矩來。
于是蘇子真問他:“用什麼換?”
裴厲道:“要是地裡有收好的芝麻,用芝麻換,要是沒有,就用高粱米換些,你看着辦就行。”
蘇子真應下了,取了廣口罐子,把煮好的米和蘿蔔盛進去,又給裴厲盛出來一份飯菜,自己顧不上吃就走,裴厲喊他先吃飯,他卻說不打緊,很快就能回來。
這人說完就跑了,裴厲隻好搖搖頭,他倒是不着急吃飯,每天坐着不動消化不了多少,便幹脆坐在那裡,等着蘇子真回來一起吃。
不料,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裴厲心裡直打鼓,就怕蘇子真在外面受欺負,他腿腳不便,在自己家走走也就罷了,出門找人這樣的艱巨任務是萬萬完不成的,隻能靠在牆邊坐着聽心裡的鼓聲。
因此,蘇子真背着個大筐回來時,裴厲竟然有種解脫的松快感,他長出一口氣,從窗戶伸出頭問:“怎麼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