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麗華帶着女兒回家,家裡的氣氛就沉悶下來。林建國吧嗒着旱煙,眉頭擰成了疙瘩,“麗華,你這又是咋了?臉拉得老長。”
林麗華勉強扯出一個笑,抱着女兒坐在了小闆凳上,“沒事,爸,就是有點累。”
“累?我看你是受氣了吧!”周玉蘭放下手裡的針線,走到女兒身邊,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你這臉色,比上次回來還差!是不是王家那個老虔婆又給你氣受了?”
林麗華眼圈一紅,但還是搖了搖頭,“真沒事,媽,就是最近家裡事多。”
“放屁!”周玉蘭一下子提高了嗓門,“你當我老婆子是瞎子啊?你那婆婆,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扒拉錢,建軍掙那十八塊,十五塊都讓她攥手裡,你們娘倆就靠三塊錢活?還要你們貼補日用品,她怎麼那麼大臉!”
林勇也湊了過來,“大姐,到底咋回事啊?王建軍呢?他不管你?”
林麗華看着家人關切的目光,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她一把抱住女兒,哽咽着說:“我……我不想在那個家待了……我想……我想分家單過……”
“啥?!”周玉蘭和林勇都驚呆了。
林婉兒坐在桌邊,靜靜地看着這一切。她知道,大姐的委屈,終于要爆發了。分家,在這個年代,對一個女人來說,幾乎和離婚一樣艱難。
晚上,孩子們都睡了,林建國也回屋休息了。林婉兒在廚房幫母親收拾碗筷。周玉蘭一邊洗碗,一邊歎氣,“你說你大姐這是咋想的?分家?那王家老太太能同意?建軍一個月就那點錢,分出去怎麼過日子?”
“媽,你覺得大姐現在在王家過得好嗎?”林婉兒輕聲問。
周玉蘭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我知道她婆家苛刻,可這過日子,哪家沒點難處?分家說得容易,真分出去了,她一個女人帶着孩子,建軍又是個軟耳朵……”
“媽,在那個家,大姐連三塊錢都做不了主,孩子跟着吃不飽穿不暖,天天看人臉色,這跟分出去自己苦點,哪個更難熬?”林婉兒說,“至少分出來,錢攥在自己手裡,孩子能吃口熱乎飯,不用再受那些閑氣。”
周玉蘭歎了口氣,沒再說話。道理她懂,可現實的難處讓她發愁。
林婉兒洗完碗,回到房間。她知道大姐肯定睡不着,便輕輕推開了她的房門。
林麗華果然睜着眼睛,躺在床上。聽到動靜,她轉過頭,看到是林婉兒,便坐了起來。
“婉兒,你還沒睡?”
“睡不着。”林婉兒走到床邊坐下,“姐,跟我說說吧,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林麗華看着妹妹,眼淚又湧了出來。“婉兒,我真的快熬不住了。”她哽咽着說,“我在王家,連個下人都不如。洗衣做飯打掃,什麼都幹。婆婆手裡攥着錢,建軍一個月十八塊工資,十五塊上交,剩下三塊,她還時不時要我們買這買那。我想給妞妞扯塊布做件衣裳,都得看她臉色,還要被她數落半天,說我敗家。”
“王建軍呢?他就看着?”林婉兒問。
林麗華搖搖頭,“他……他能說什麼?他媽厲害,他又是臨時工,在家裡說話沒分量。再說,他大哥大嫂都是正式工,大嫂娘家還有人,婆婆捧着他們還來不及。老三是小兒子,更得寵。就我們一家,像撿來的,可有可無。”
“那孩子呢?王家對妞妞怎麼樣?”林婉兒最關心的,還是小外甥女。
林麗華的眼淚流得更兇了。“他們……嫌棄妞妞是女孩。婆婆天天念叨,說我肚子不争氣。妞妞都三歲了,身上的衣服補丁摞補丁,吃飯時,好東西都輪不到她,隻能撿點剩下的。我看着孩子那樣,心跟刀剜一樣啊,婉兒!”
林婉兒握住大姐的手,指尖冰涼。“姐,我知道你苦。所以你想分家,自己單過,是不是?”
林麗華用力點頭,淚眼婆娑卻帶着一絲決絕:“是!我想分家!就算苦點累點,我也認了!我不想再看婆婆的臉色,不想再讓妞妞跟着我受這種罪!哪怕隻有三塊錢,我也想自己當家做主,讓妞妞能吃飽穿暖!”
“姐,分家不容易。你想過嗎?王家肯定不同意,建軍那性子……”
“我知道難!”林麗華打斷她,“可再難,也比現在這樣活受罪強!婉兒,我真的受夠了!我甯可出去租個小破屋,自己帶着孩子,也不想再看他們一家人的臉色了!”
林婉兒看着大姐眼中的決絕,心裡明白,她是真的被逼到絕路了。“姐,你想好了就行。分家這條路不好走,但至少是個盼頭。你别怕,我支持你。”
“婉兒……”林麗華緊緊地抱住妹妹,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有你這句話,我就有底氣了。”
林婉兒拍了拍大姐的背,輕聲說:“姐,别怕,咱們一起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