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午後,毒辣的陽光炙烤着龍城這座小城。
林家的老宿舍樓下,幾棵老槐樹被曬得蔫蔫的,投下的稀疏樹影将地面切割成不規則的圖案。
林建國騎着吱呀作響的老鳳凰自行車,車輪碾過滾燙的水泥路,緩緩駛入小區。
今天廠裡開完會後,他特意繞到公示欄前,在那張密密麻麻寫滿名字的紅紙前站了許久,最終還是失望地挪開了腳步。
那份新一批福利分房名單上,依舊沒有“林建國”三個字。
推開家門時,他臉上的陰霾比外面的暑氣還要沉重幾分,額頭上沁出的汗珠混雜着失落,讓他看起來疲憊不堪。
“爸,回來啦?”周末林婉兒正和林薇湊在小桌邊聊天,聽到開門聲,她立刻笑着迎上去,“今天廠裡會開得順利嗎?”
林建國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将自行車鑰匙挂在門邊的釘子上,發出“哐當”一聲輕響。
周玉蘭端着一盆剛和好的面從廚房探出頭來,看到丈夫的神色,心頭一緊:“老林,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中暑了?”
林建國擺擺手,接過林婉兒遞來的搪瓷缸子,裡面是晾好的涼白開。他灌了一大口,才緩過勁來:“沒中暑。就是……今天廠裡新一批福利分房名單公示了。”
他話音未落,客廳裡的氣氛瞬間凝固。周玉蘭手裡的面盆晃了一下,面粉差點灑出來:“又……又沒有咱們家?”她的聲音低了下去,眼裡的光彩也黯淡了幾分。
這個結果,其實她早有預料,但每次揭曉,都像是一盆冷水澆在心頭。
林建國沉重地點點頭補充道:“不止沒有咱們。我聽組織科的人說,以後福利分房會越來越難,名額少得可憐。上頭有新政策,說是福利分房要慢慢取消了,以後想住新房子,恐怕都得自己掏錢買了。”
“自己買?”周玉蘭失聲道,“那得多少錢啊!咱們家哪拿得出那麼多?”
客廳裡陷入一片死寂。
房子,對于這個時代的普通工人家庭而言,不僅僅是遮風避雨的居所,更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是生活質量和社會地位的象征。
林家人口多,老大林麗華雖然出嫁,但婚姻不幸,隔三差五就帶着三歲的王來娣回娘家一住就是好幾天;
老二林勇和媳婦李秀娟擠一間,如今秀娟肚子裡還揣着一個,眼看就要生了;
老三林濤當兵回來,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再加上林婉兒、林薇和林強,這三間加起來不足五十平的小屋早已不堪重負。
晚上睡覺,客廳都得打地鋪。
“唉,咱們這一大家子……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周玉蘭望着被雜物和家具塞得滿滿當當的客廳,眼圈有些發紅。
林婉兒心中也是一沉。
穿越過來這段時間,她已經逐漸适應了八十年代的集體宿舍生活,但空間的逼仄和隐私的缺乏,讓她時常懷念現代寬敞明亮的公寓。
就在衆人一籌莫展之際,林建國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眉頭微微動了一下:“對了,今天會上倒是提了一嘴。廠裡有一批靠近東郊水庫的舊職工宿舍要處理,說是價格相當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