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琢專注地看着電腦，臉上沒什麼表情，和平時略帶笑意的溫和模樣大相徑庭。

他時不時停下來做點筆記。孟聽瀾看着沈琢的草稿紙一點一點漫上他看不懂的公式，曾經落在他草稿紙、課外習題上的漂亮字迹工整地落在紙上。

孟聽瀾甚至想要沈琢的草稿紙。他漸漸聽不見耳機裡的英語，滿心都是專注的沈琢。

沈琢電腦上的計時器一跳。他神色微動，從課件上回神。

剛一回神，他便撞上孟聽瀾熾熱的眼神。

他們以前也會擠在同一張桌子上學習。那時候，沈琢拿錢辦事，不敢怠慢，硬逼着孟聽瀾利用好每一分鐘。

孟聽瀾偶爾看他幾眼，沒等眼神持續多久，沈琢便會催他：專心看題。

而現在，孟聽瀾趴在桌上，乖乖地看着他。

沈琢想起村裡的小狗。他喂小狗的時候，小狗也會用濕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仿佛他是獨一無二的、唯一的人。

他沒有第一時間移開視線。兩人安靜地對視片刻，沈琢輕咳道：“十二點了，去吃飯？”

孟聽瀾：“好。”

他還沒來過圖書館旁邊的食堂，幹脆理直氣壯地跟着沈琢。沈琢點什麼菜，他就說“我要和他一樣的”。

沈琢無奈：“萬一我點的東西你不喜歡怎麼辦？我家那邊的飲食習慣和A市差很多。”

孟聽瀾：“不會，我什麼都吃。”

沈琢一臉“你還和我裝”的表情：“小孩，你該不會忘了，我給你做過飯吧？”

那是孟聽瀾高二的事了。那天沈琢來給他上課，他照常做題，做着做着，筆“啪”地一聲掉在卷子上。

孟聽瀾一言不發，把筆撿起來就要繼續寫。沈琢按住他的手，嚴肅地問：“孟聽瀾，你怎麼了？”

“沒怎麼啊。”孟聽瀾避開沈琢的視線。

沈琢：“說實話。你爸媽信任我，讓我們獨自相處，我就要對你負責。我好歹也是成年人，你解決不了的事，我也許能解決。”

孟聽瀾看了他許久，小聲說：“哥，我餓。”

沈琢一問才知道，孟聽瀾父母出差在外，沒給他留錢，也不接電話。飯錢全部在他校卡裡，然而今天是周六。

他又不會做飯，怕把家點了，便從起床開始，硬生生餓到沈琢來上課。

沈琢：“别做題了，我給你做飯。”

“我現在沒錢。”孟聽瀾神色緊張。

“不要錢。又不用我買菜。”沈琢擺手，“你去餐桌上等着。”

沈琢動作很快地做了兩個菜。他按照自己家鄉的習慣，調味調得重口。

孟聽瀾嘗了一口，放下筷子。

沈琢：“啊，不合口味嗎？”

孟聽瀾：“哥，這兩個菜，嗯，食材、做法、口味，我都不吃。”

“我還以為冰箱裡都是你吃的。”沈琢尴尬道。他拉着孟聽瀾的手腕，讓人對着食材說一下吃哪些、不吃哪些。

孟聽瀾一口氣說了三分鐘，狠狠震撼到沈琢。

後來孟聽瀾偶爾會讓沈琢給他做飯，他按照兩小時課程費給錢。感謝孟聽瀾的慷慨，沈琢的經濟狀況好了不少。

提到往事，孟聽瀾臉一紅，有點沒底氣道：“我現在不挑了。”

“你看我信嗎。”沈琢輕輕拍了一下孟聽瀾的腦袋，“沒事，我今天按照A市口味點的。”

孟聽瀾端過餐盤，低頭一看，立刻笑起來。

什麼“A市口味”啊，明明是“孟聽瀾口味”。

孟聽瀾感覺土豆絲都帶着甜味。

兩人吃了沒幾口，一道男聲在孟聽瀾背後響起：“沈琢？”

孟聽瀾比沈琢還先看向來人。

看到那個男生的臉時，他瞬間警覺：這是沈琢那條“兄弟唱一下”的朋友圈裡，和沈琢拍了雙人合照的男生。

他們是什麼關系？

他轉回身，看見沈琢滿臉驚喜：“裴思衡，終于來圖書館了啊。”

孟聽瀾更加警覺。

裴思衡坐到沈琢旁邊，面無表情地問：“這位是？”

孟聽瀾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一些。他想，這個人是什麼意思？對沈琢有占有欲？

沈琢瞪了裴思衡一眼。他這個朋友是标準冰山臉，不過他們關系太熟，沈琢看得出裴思衡的揶揄。

“我部門的學弟，大一的，孟聽瀾。”沈琢簡單介紹道。

“噢，我聽虞秋池說過。”裴思衡眼神微妙，“那個隻填了權益的。”

沈琢反擊：“喲，你聽虞秋池說過啊。”他把“虞秋池”三個字咬得很重。

裴思衡啞火。

“呀，找我呢？”一個女生坐到孟聽瀾旁邊，朝孟聽瀾伸出手，“學弟你好，我是虞秋池。面試那天你問過我結果什麼時候出，還記得嗎？”

孟聽瀾和她握手：“學姐好。”

他環視一圈，憂愁地想：和沈琢的雙人時間，怎麼變成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