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兩個第一次見面,就在趙硯驚天動地的哭聲中結束。
天佑帝被哭得頭疼,隻得讓人将孩子送了回去。
這孩子怕他,用皇帝的身份壓根什麼也試探不出來。
他從偏殿出來就徑自出了上書房,坐上禦攆後支着腦袋沉思。
馮總管偷瞄了好幾眼,見他始終眉頭緊鎖,試探着說:“陛下别惱,七皇子年紀還小,又是頭一次見您,害怕是情有可原……”
天佑帝閉了閉眼:是他失态了。
那口茶到底沒喝下去。
路過煙波亭時,他擺手示意禦攆停下,然後讓人備了一整壺茶上了三樓。
茶水上了一壺又一壺,他俯瞰整個禦花園,始終不發一言。
馮總管拿不準他在想什麼,也不敢問,也不敢再說什麼,就那麼靜靜候着。
這一坐就是兩個時辰,到了午時,馮總管小聲詢問是否要傳膳。天佑帝沒反應,繼續喝茶。
待到了未時三刻,終于一個婢女牽着背着小書包的小孩兒從上書房的方向來了。那孩子手短腳短,走起路來一搖一擺的,看不清楚具體模樣,但能瞧出十分憨态可掬。
天佑帝終于動了,他朝馮總管招招手,馮總管附耳上前。
天佑帝:“封鎖整個禦花園,兩個時辰内不許任何人靠近這,你親自去将七皇子身邊的婢女引開。”
馮總管應是,匆匆下樓。
天佑帝又看向身邊的幾個侍衛,然後随手指了其中一人道:“将外裳脫下來給朕。”
那侍衛毫不猶豫,當場就托了外裳。
随後天佑帝換下了龍袍,穿上了侍衛服飾,蒙着臉消失在了閣樓之上。
不過片刻的功夫,整個禦花園内變得寂靜無聲。原先在附近掃灑的宮女和太監也消失不見。
沉香疑惑,停下步子四處看了看。
趙硯見他停下,揚起小腦袋問:“沉香姐姐,怎麼了?”
趙硯小腦袋瓜四處轉了轉,可惜他太矮,視線都被花草擋住了,啥也看不見。
和平日裡沒區别啊!
他撓撓頭,回頭,就瞧見馮總管帶着個侍衛從遠處快步走近。
趙硯吓了一跳,拉着沉香就想走:便宜父皇不會現在才反應過來找他了吧?
然而,馮總管壓根沒搭理他,而是指着沉香道:“哪個宮裡的,快過來幫忙。”
沉香自然是認得馮公公,她連忙行禮,遲疑開口:“馮公公,七皇子……”
馮公公低頭,這才仿佛看到趙硯一樣。躬身行了一禮後,笑問:“陛下在前面,伺候的奴婢不夠,七皇子一起過去也可。”
趙硯吓得連連搖頭,小聲道:“我想母妃,我要回去。”
馮公公心道:陛下料事如神,七皇子果然不肯過去。
見趙硯搖頭,他才複朝着沉香道:“既然七皇子不去,你先跟着雜家走。七皇子讓陛下身邊的侍衛帶回景福軒便是。”
說着指了一下身邊的侍衛:“你,先把七皇子送回景福軒。”
侍衛點頭,朝這邊過來。
沉香看着那帶着面具的侍衛,雖有些疑慮,但也不敢違抗皇命,将趙硯交給了侍衛後,跟着馮總管走了,就留下那蒙着面的侍衛和趙硯面面相觑。
趙硯揚起腦袋看他,隻覺得他好高,好壯實,還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他奶聲奶氣問:“你為什麼遮住臉?”
侍衛壓着嗓子溫和解釋:“卑職臉上有傷,怕吓着七皇子……”
趙硯:“我不怕,你能摘下面巾給我看看嗎?”
侍衛蹙眉,沒什麼動作,随後伸手過來拉他。
趙硯立刻警惕的把小手背到後面。
蒙面侍衛耐心問:“七皇子不回景福軒?”
趙硯搖頭:“我自己回去。”
蒙面侍衛:“七皇子認識路?”景福軒偏僻,一個五歲多大的孩子壓根找不回去吧。
就算他能回溯時間也難。
他再次伸手去牽小孩兒,趙硯秉承着絕對不和陌生人走的原則,又躲了開,搖頭就是不走。
兩人僵持了一瞬。
蒙面侍衛最後敗下陣來,有些不耐蹲的到他面前:“七皇子要怎樣才肯走?”
趙硯眨巴了兩下眼睛,小手突然抓住他面巾用力一拽,然後就看到半張摔得鼻青臉腫的臉。
他吓得後退兩步,整個小身子往旁邊的花叢背了下去。
對面猝不及防被摘掉面巾的天佑帝臉黑一瞬,還是伸手拉住了他。
趙硯站穩後,磕磕巴巴道:“對,對不起……”他愧疚的把面巾還給他,然後選擇回檔。
下一秒,天佑帝又蹲在了小孩兒的面前,臉上的面巾還好好的蓋着。
天佑帝無語:這孩子,還挺謹慎。
他繼續問:“七皇子要怎樣才肯和卑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