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H市的夏總是潮濕的,今夜又是暴雨傾盆。
柏纨和自己幾個朋友聚會,玩得晚了,上車開導航時才發現過了零點,撞上了中元節。
雨夜黑漆漆的,再加上亡人節的buff加成,跨江大橋上冷冷清清。
柏纨開着車,手機被他放在一邊,兢兢業業地放着B站上的“馬克思主義精品課程”。紅色的光明破開黑暗,好讓他能鎮靜地開車。
橋上有人。
這麼大的雨,那人卻仿佛感受不到,甚至沒有撐把傘,隻是如同幽魂一樣緩緩地順着大橋往前挪動。
幽魂。
雨天路滑,柏纨的車速本來就慢,現在越來越慢,就是不敢從那人身旁過,生怕被發現了來一場鬼追人。
這麼刺激的事情還是到鬼屋裡體驗好了。柏纨弱弱地想着,起了兩胳膊的雞皮疙瘩。
“唯物論認為物質是宇宙的基本實體,一切現象都可以歸結為物質的運動和變化……”
手機裡的老師還在敬業地講課。柏纨聽着聽着,心才逐漸定了下來。
唯物主義萬歲!柏纨,你萬不可陷入封建迷信的泥潭啊!
柏纨在心裡默默呐喊,心髒依舊砰砰地在胸膛跳動。正當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踩下油門,要一鼓作氣從那人身邊開過時,那人卻轉了個身。
是個……極為漂亮的男人。
唰——
柏纨猛地踩下刹車,急刹讓他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傾,又被安全帶甩回車椅靠背。
他對上了那個男人死水一般的眼眸,腦海一片空白,隻有急劇的心跳。
砰砰——砰砰砰——
柏纨的目光迅速撇開,掃到男人濕透的,緊貼着身上的白衣,忽然回過神,迅速地拉手刹,解安全帶,開門跑過去。
抓住男人的手時,柏纨被冰得心驚。男人卻很平靜,一點也沒有被暴雨淋濕了的惱火。隻是平淡地看了看柏纨唐突的手,又擡眼,望着柏纨挑了一下眉。
“你,你,”柏纨緊張得有點磕巴,幾不可察地吸一口氣後才繼續道,“你在做什麼。”
“恕我直言,你不覺得這個問題由我來問更為合适嗎?”那個男人盯着柏纨,忽然笑了笑,冰冷的神色忽然化開,看得柏纨本就沒有平息的心跳又開始加速,“不過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所以我理解了你的唐突。”
柏纨被他的一句唐突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不由自主地順着他的意思問:“什麼?”
“你以為我想跳江,不是麼?”那個男人還在笑,聲音被嘩啦啦的暴雨沖刷得有點模糊,“嫂溺叔援麼,人命關天啊。”
柏纨抿了抿唇,松開手:“抱歉。”
可能人家隻是喜歡在下暴雨的時候來江邊散步呢,柏纨試圖說服自己,卻聽男人溫和道:“不用抱歉,我确實是來跳江的。”
“什麼!”柏纨的雙眼瞬間瞪大,震驚地看着男人,反應了一下才又抓住了男人。
男人被他逗樂了,眉眼彎了彎:“我說,我是來跳江的。”
柏纨張了張口,又擔心自己不是專業的心理醫生,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麼刺激到面前這個奇怪又好看的男人,隻好又閉上了嘴。
死腦子,快想啊!柏纨垂着眼飛速地想。
還是那個男人看不下去了,開了尊口:“算了,你衣服都淋濕了,快回車裡吧。”
“你呢?”柏纨看着他,抓着男人的手忍不住用力,“你家在哪?要麼我把你送到你家裡人那,要麼我現在帶你去派出所。”
“這一點小事,麻煩警察不好吧。”那個男人聲音溫和地與柏纨商量,“我家裡沒人了,你随便把我扔到哪個旅館門口吧,怎麼樣?我向你保證我今晚不跳江了。”
柏纨被他一句“家裡沒人了”驚了驚,但沒有被他帶偏,狠心道:“那就跟我去派出所,警察會有合适的解決辦法的。”
“不要吧。”不知道男人怎麼動作的,柏纨隻覺得自己的胳膊一麻,下一瞬就從擒拿者變成了被擒拿的。男人語氣依舊溫和:“我這人向來乖巧聽話,遵紀守法,還是不是很想進派出所呢。”
男人冰涼的手緊緊地箍住了柏纨的雙腕,柏纨不敢用力掙紮,怕惹得男人心裡不快又要去跳江,隻好順着男人的毛摸:“那你想去哪裡?”
“随便吧,你家也行。”男人看了看柏纨,輕歎口氣,“要讓你把我随便扔哪個小旅館門口,你這小孩晚上估計都要擔心得睡不着覺。”
這能對嗎。
這不對吧。
柏纨在心裡想着,開車門的速度倒是快。
男人站在車旁很禮貌地道歉:“我這一身的雨水,怕是要弄髒你的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