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任何向她解釋的意思,徑直握上了她垂在身側的手。
纏繞在他手背的真絲領帶,無聲的隔閡兩個人的掌心之間,看似親昵,卻又沒有任何觸碰。
夏橙靜靜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背影。
這一刻,所有的聲音都淪為背景,她隻能看見漫天金片紛紛揚揚從他頭頂散下。
意氣風發,無所畏懼。
舞台上準備合影的人都在看着他。
主持人率先回過神:“溫先生,要不要合影以後再走?”
“不用。”他單手插兜的往前走去,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
待他拉着夏橙走了以後,其他人才神色複雜的向着人群中心的孟時薇看去。
此刻她正在合照的中心位,以她的咖位根本站不到這個位置,因為誰顯而易見,見狀,衆人也不再賣溫時年的面子,心照不宣把她向着原本的位置拉去。
一派祥和。
不見端倪。
而深知内情的高層卻難免不安,因為這場晚宴,溫時年是明确表示不過來的,是他們托孟時薇的人情把他請來,并明确表示,隻要溫時年來了,就給她雜志開年A、B版面大封。
溫時年不止來了,還捐贈了高達七位數的古董字畫,作為今天義賣的拍賣品,可謂是給足了孟時薇和主辦方面子。
就當他們都在沾沾自喜的時候,不曾想溫時年又用這種方式給了他們當頭一棒。
衆人還在面面相觑,馬悅已經追了上去。
可對方是溫時年,她也不敢做什麼,隻能遠遠的跟着。
夏橙已經看出他是在拿自己擋槍了。
但也沒有貿然甩開他的手,而是徹底遠離衆人的視線,進到電梯,才不慌不忙提醒:“溫先生,可以松手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反應過于平淡。
溫時年對她沒有那種一被靠近就厭惡想吐的感覺,輕描淡寫的應了一聲,卻也沒有就此松手。
夏橙也不再強求。
就由他這麼牽着。
漂亮清冷的臉上看不出悲喜,透着一絲貌合神離,逆來順受的漠然。
走出電梯,見他還沒有松手的意思,夏橙不得不停下腳步:“溫先生,松手。”
“不松呢?”他單手插兜,氣定神閑反問。
“不松,”她頓了頓,發現就算他不松,自己也不能把他怎麼樣,“那就不松吧。”
溫時年很少看到她這樣的人。
面對他明目張膽的挑釁也可以這麼平靜。
不由挑唇輕笑:“你叫什麼名字?”
“夏橙。”
他若有所思的點頭:“演員?”
“恩。”
“演過什麼?”
“在大雪到來之前。”夏橙想了想,說出了自己出道至今唯一能稱為代表作的處女作。
他微微一驚:“我看過,你在裡面演什麼?”
夏橙沒想到他看過這部電影,卻認不出自己,“你……跳着看的?”
“沒有。”
夏橙确定他不是在捉弄自己,在說出自己在電影裡扮演的角色:“李玫。”
他顯然沒把她和這個角色對上号,過了好一會兒,才移開視線:“不像。”
夏橙也沒有否認。
隻是默默掙脫着被他牽着的手。
溫時年感覺到她對自己的抗拒,不由對她這個人生出一絲好奇。
“那些人不喜歡我都可以和我在一起,你為什麼不可以?”
夏橙回答不了。
他繼續道:“放心吧,沒人能在我身邊待過三天,我想結束的時候,自然就結束了。”
夏橙相信這句話是真的。
她微微低下頭,無比認真的解釋:“溫先生,我想你可能對我有一些誤解,我在錢包裡放你的照片,并不是因為喜歡你,而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迷失在這片燈紅酒綠裡,要始終記得是誰,不忘記本心。”
可是他并不在意,輕描淡寫應了一聲:“哦。”
夏橙意識到他對她的人生并不好奇,故而也識趣的閉上了嘴。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
夏橙望着他冷漠的眼睛,忽然意識到他這個人,并沒有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麼好相處,甚至更加漠然,強勢。
根本沒有讓她讨價還價的餘地。
于是向他妥協:“溫先生,請問我們現在要幹什麼?”
溫時年見她腦袋終于轉過來了,松開牽着她的手:“跟我走。”
夏橙不再執拗。
順從的問:“那我可以先換掉身上這件禮服嗎?”
他垂眸打量着她長及腳踝的裙擺。
“你準備去哪裡換?”
她掃過遠處抱着她衣服的馬悅,指了指停在不遠處的商務車:“車上換。”
他順着她的指尖看過去:“那去我車上換。”
夏橙微微沉吟,“不用了,我拿上衣服和你走。”
溫時年沒有拒絕。
夏橙快步向着馬悅走去,馬悅一臉擔憂的看着她。
夏橙面帶笑意的接過她手裡的防塵袋:“放心吧,等我回來的時候,就帶你升咖了。”
“可是……”她面露不安,總覺得這個溫先生不像是什麼好人。
夏橙知道她想什麼,摸了摸她的頭發,便轉身向着溫時年走去。
溫時年沒有等她,徑直向着一輛石英灰的敞篷跑車走去,夏橙認不出品牌,隻能感覺價值不菲,向着副駕駛走去。
他頭也不回的駕着車往前駛去。
入秋之後,夜間的溫度通常在十幾度左右,夏橙除了身上的大衣,裡面隻有一條極薄的裙子,見他沒有關蓬關窗的意思,她隻是默默裹緊了身上的大衣。
溫時年見她的動作盡收眼底,漫不經心掃過她被風吹亂的頭發和被凍得發紅的眼眶。
微卷的頭發垂落在她小巧秀挺的鼻尖,白皙的皮膚冷得看不出一絲血色,單薄的身形在寬松的大衣下縮成一團。
讓他想起了小時候養過的一隻倉鼠。
他默不作聲,将她那邊的車窗升了起來。
車窗升起來以後,夏橙頓時感覺暖和了許多,向他道了聲謝。
他不以為意,面無表情的平視着前方。
夏橙後知後覺意識到他并沒有比自己好受多少,而他顯然已經習慣了,精緻美麗的臉上呈現出一抹近乎漠然的平靜。
夏橙默默閉上了嘴。
将頭枕在收起的膝蓋上,轉頭向着窗外看去。
很快,車就駛入一個高檔樓盤的地下停車場,在沒靠近之前,便能看見屹立在黃浦江畔的東方之珠。
将車停穩,他徑直下車。
毫無誠意的提醒:“跟緊我,你要是沒坐上電梯,我可不會回頭來找你。”
夏橙趕緊活動了一下被凍得沒有知覺的身體,抱着防塵袋,打開車門,快步跟上了他。
如他所言,他沒有任何要等她的意思。
進到電梯裡,便立刻按下了頂層的按鈕,夏橙默不作聲走到他身後。
他始終背對着她。
夏橙不自覺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這時,她外套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一條微信。
她以為是馬悅放心不下,打開一看,上面卻顯示着霍起鈞的名字。
不由一愣。
霍起鈞問:「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