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便有一人路過向甯的身後,慢悠悠走進了裡間,留下一股似曾相識的香水味。
向甯才洗過臉,不大睜得開眼睛,睫毛上還挂着水珠,實在看不清來人的長相,朦胧間隻覺得眼熟。
鏡子裡的窈窕身影匆匆而過,長至腳踝的絲絨紅裙一看就價值不菲。
向甯很快想起一個名字,片刻後又在心裡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不會是她。這個時候,她應該還在劇組拍戲呢,沒理由出現在這裡。
向甯擦幹了臉,一邊回複工作群裡的消息一邊往回走,漸漸被嘈雜的人聲影響,停住了步伐。
奇怪,幾分鐘前走廊裡還安安靜靜的,現在怎麼突然冒出來這麼多人?
更奇怪的是,他們居然都圍在枕安的休息室門口。有人在左右張望,有人在接打電話,有人在pad上塗塗寫寫,還有人在靜靜等待。
向甯走上前去,大聲提醒:“不好意思,各位,麻煩讓一下。”
衆人聞聲,果然配合着讓出一條通路。
向甯靠在門闆上,微笑着問:“各位守在這裡是有什麼事嗎?”
一位年輕女士率先開口:“您好,我是《ART》雜志的專欄記者,請問這裡是枕安老師的休息室嗎?”
其餘幾人也不甘落後,紛紛自報家門——除當代藝術報、書畫拍賣網、藏品鑒賞雜志等各方面記者以外,竟還有幾家大學的社團骨幹。
向甯才搞清狀況,身後的門就從裡面打開了。她沒來得及調整重心,直直往後一靠,被枕安攬了一把才站穩。
“原來有人在啊。”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剛才我們敲門沒人開,還以為枕安老師不在呢。”
枕安用生硬的語氣答道:“你們找錯房間了,這裡沒有什麼老師。”
說完,他便握住向甯的手,把她拉進了門内。
向甯回頭一看,枕安不知什麼時候又戴上了帽子墨鏡口罩三件套。
門口幾人互相核對了一下房間信息,确認并沒有找錯,還是那位年輕女士領頭道:“不會占用枕安老師很多時間的,我們主要是想針對今天拍賣的結果——”
“各位,不好意思。”向甯從褲子口袋裡拿出自己的工卡,捂住名字給衆人展示了一圈,“星橋娛樂,這裡是我們家藝人的休息室。麻煩各位還是再跟信息源确認一下吧,你們要找的……鄭?安?确實不在這裡。”
衆人看到她的工卡,便對這番說辭有七八分相信了。再看她身後那個身材高挑,臉部全副武裝的年輕人,的确也有點小牌大耍的十八線藝人做派。于是各自道了幾句抱歉打擾,一個接一個離開了。
向甯關上門,晃了晃自己仍被枕安握住的那隻手,笑道:“你手勁有點大。”
“抱歉。”枕安立即松開手,隻是指尖止不住微顫,幹脆握緊了拳頭,“還有,謝謝。”
他摘下口罩,猛灌了幾口熱茶,向甯這才發現他的嘴唇有些發白。
“身體不舒服嗎?”
枕安搖頭否認:“隻是……不喜歡和陌生人接觸。”
向甯頗感意外:“反應這麼大啊……”
這可不像是普通的“不喜歡”造成的。
枕安又倒了一杯茶,小口抿着。
“你回來了,就好很多。”
說完靜了兩秒,他突然意識到這話容易産生暧昧的誤會,忙解釋道:“不是,我是說——”
“行了,不用打補丁。”向甯失笑,“知道你沒有那個意思。”
沒有被人誤解,枕安覺得自己應該感到開心。可是擠出一個笑容後,他又覺得這個表情并不是自己内心的真實寫照。
咚咚咚。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枕安的自我剖析。
向甯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撫:“沒事,我來擋。”
咚咚咚。
“請問有人在嗎?”
門外是一個男生的聲音,向甯記得他是剛才和那群記者一起來找枕安的大學生,好像是什麼什麼藝術社團的副部長。
向甯打開門,露出标準的商業假笑:“同學,還有事嗎?”
男生微微傾身,動作介于鞠躬和點頭之間:“您好!可能有點冒昧,我就是想問問,房間裡那位藝人老師方便給我簽個名嗎?”
向甯抿了抿嘴,作為難狀:“裡面那個呀?他可不是什麼大明星,隻是個練習生,還沒正式出道呢,連粉絲都沒有。”
“沒關系沒關系!星橋的藝人,不愁以後火不起來,您就讓他給我簽一個吧。”男生翻開手裡的筆記本,“您看,我今天已經集到兩個簽名了,都是貴公司的藝人。”
紙頁翻得飛快,向甯隻看清了況星宸的名字,和另一個簽名的殘影。
她遲疑片刻,接過筆記本,微笑道:“好,不過隻給你一個人簽哦,可别叫外面那些同學來湊熱鬧。”
“好!”男生一口答應下來。
轉身進屋,向甯在他的視線盲區翻開筆記本,找到了剛才沒看清的那個簽名。
圓滾滾的藝術字,她再熟悉不過的筆迹。
終于能确認了。
高跟鞋,絲絨紅裙,似曾相識的香水味。
果然是她。